猛爺 第27頁

如今冥主封山,玄冥山上的大殿、樓宇、屋房等等,一夕之間全被冥主大人以強悍內勁震垮。

眾人在大亂過後重整,教中在此時分出兩派,最後以左護法陸督為首的一派,把右護法薩司瓦底下的一群人馬半數擊殺,余下的教眾被趕出玄冥山,逼往西邊域外。

尚慶龍問她跟不跟?她有太多強而有力的理由,迫使她非跟不可I其一,他們要的人是她。即便藏在紅石釵子里的「三步倒」夠她迷昏一票教眾,她已泄漏行蹤,怕是避過這一次,避不開第二回。

她是干干淨淨出教了,但冥主大人不作主的「玄冥教」,有人欺她、為難她,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努力自保。

其二,為了「膽」。所有出自冥主手中的毒,皆從「膽」焙制出來。便如每一帖藥中的引子,毒亦有引,入過「膽」的毒,能引出奇效。

陸督再強,強不過天賦異稟、驚世絕艷的冥主大人,無冥主集天地精華而養成的「膽」,陸督制不出絕毒,而今冥主不在,便將腦筋動到她頭上。

對方要「膽」,她便順水推舟。那東西倘是還在,就由她來毀個干淨吧。

冥主之物——哼,他陸督哪里夠格承接?

其三,她的孩子、她與孟冶的竹籬笆家屋,在那當下離這一群凶神惡煞太近、太近,她不能忍受。

如芒剌在背,扎得她幾難撐持,惡寒一陣陣從腳底竄上,她要他們離得遠遠的,即刻、立時、馬上!條件是她必須隨他們去,那她就去!

其四,大姑娘和小少年共五名,落進這些人手中,不死也得被糟蹋掉半條命,趁來得及,能救便救,何況當中還有大寨寨民,還有她盧月昭。

尚慶龍吩咐手下放人時,她神態仍淡,趨前幫盧月昭解開繩索。

她舉動徐慢,像只是幫忙解繩放人,而盧月昭離她最近,並非特意接近。

解盧月昭被綁縛的雙腕時,她乘機將自個兒的紅石釵子滑進盧月昭袖中。

盧月昭瞠圓眼定定看她,她用力握握她的手,並藉著替對方拉開圈捆上半身的繩子時,湊近她耳畔低聲道——

「把釵子交給孟冶。」藏在紅石心內的「三步倒」已取出,盡在她身上了,她想,孟冶見到石心空空如也,定知道她能自保。

她較擔心的是,可能會有好長一段時候沒法幫他針灸行氣。

好不容易終有小成,她這一走,誰能護他?而之前的心血,怕要盡岸流水。

一有孩子……她信孫紅聰慧,見她遲遲未返,那女孩兒定能照看好她的孩子,不會讓娃兒餓著、冷著,且會守到男主人出現……只是往後,孩子得暫且拜托孟冶了。

她會回到他們爺兒倆身邊。一定會。一定要。

「幫我照顧他。」她低低又道,真心懇求。

「他」指的是誰,她想,待盧月昭穩下心來,定然懂得。

在盧月昭顫著唇,忍不住想揪住她時,她從容退開,沒再回眸多看一眼。

確定人被放走之後,她隨尚慶龍的人馬往西而行。

西邊是玄冥山所在。

當初她在山月復中的「修羅道」闖得無天無地、無日無月,原來是由西往東邊闖關,最後滾下陡坡,才會落在深山澗水邊,讓入山狩獵的孟冶拾了去。

思及兩人往事,心里不禁泛甜,又想今日已是離開的第三天,離家當真越來越遠,甜甜的心遂染苦澀,苦得她不敢深想……怕會後悔,悔當時心太軟、出手救人,悔自己不夠自私自利,明明可以撒手不理、置身事外,卻還是一頭栽進,往玄冥山上走。

傍晚時分,一行人選在一處石林安頓。

此地景致甚奇,放眼看去,怪石堆疊聳立,而石林深處是絕壁,壁間開出一道白龍飛瀑,瀑下沖刷出一座山澗水池。

尚慶龍雖再三保證她可以好好在池中浴洗浸泡,絕不會有人打擾,她最後仍是忍下了,僅在山澗邊松開衣襟和腰帶,勉強用帕子一遍遍擦洗身軀,不過頭發倒是仔細浴餅,連帶頭皮也浴得干干淨淨。

發絲猶帶濕氣便束起了,如以往還是個大姑娘那樣,綁作一束,任發絲輕散,不再作婦人綰發的模樣。

待她浴洗後,石林里響起一陣小騷動,是玄冥山上遣來了一批接應人馬。

來人約二十騎,竟是陸督親自下山相迎!

「一接到尚旗主讓人快馬加鞭捎來的消息,便待不住,非得趕來瞧瞧你不可。」眾目睽睽之下,一只戴著金蠶絲手套的大手探來,欲踫女子澄透的雪頰。

霍清若不迎不拒,似笑非笑瞅著年近四十、外貌儒雅的男子道︰「左護法大人是想用百毒不侵的金蠶絲手套試我膚上毒嗎?你就那麼肯定,我使的毒,滲不進手套中?」

陸督的手離她臉膚僅差毫厘。

他頓住了,一時間分辨不出她所言是真,抑或虛張聲勢。

第9章(2)

霍清若見對方遲疑,心頭稍穩。

除了所剩不多的「三步倒」,她哪來其他的毒,自孩子出生,成天往她身子上蹭啊爬啊賴著,哪里還敢一身藏毒?連釵上紅石里原來藏有的劇毒都被她換作迷藥,欸,就知她變得有多心慈手軟。

她眉眸清冷,卻不知自個兒模樣如凜霜之花,幽香暗藏更耐人尋味。

陸督撤了手,注視她的眼神較以往更熾熱三分。

「姑娘似乎更美了。」

「一向寡言的左護法大人,如今話似乎多了些。」她雙臂交抱,狀似隨意,實則這如環護自己的姿態,能讓她氣息更穩些。

陸督先是一怔,隨即笑了。「如今眾人諸事皆需我發話,話自然多了,也是不得不多。」

霍清若眉微揚,淡淡瞥了眼四散于石林中休整的人馬。「閣下想讓這些人長長久久听你發話,少了「膽」,怕是不成。」

「所以才需向姑娘借「膽」啊。」陸督一語雙關。

「你就這麼肯定,我能找出那東西?」

「總得試試。」他笑笑道。

她斂下羽睫,仿佛懶再言語,疏離神氣如石如玉,靜若沉水,反倒激得人心醉神馳、不管不顧。

陸督咬牙忽地握住她單腕,欲在眾人面前挑明什麼似,一把扯她入懷。

耳中已聞幾名教眾曖昧怪笑,霍清若捏在指尖的迷毒正要祭出,一道銀光淬鏈的厲風猛然撲至!

為避鋒芒,陸督不得不對她松手!

剝!

奇襲而來的不是厲風,是一把亮晃晃的鋼刀。

刀尖劈進陸督身後的石峰,直直沒入大半截,若非閃避夠快,以那飛擲而來的力道足可將人攔腰斬斷。

「誰、是誰?!」、「有埋伏!打埋伏的來了!」、「他娘的,快給老子看清楚是何路人馬!」、「別慌!」、「點子呢?在哪兒!來了多少!」

石林里亂作一團,五十多人擎刀在手沖著外圍胡亂叫囂,馬匹嘶鳴,林中石筍、石柱、石峰在夕照下拉得斜長,像在瞧不到的所在蟄伏著無數敵人。

霍清若卻是傻了,痴痴望著那把鋼刀。

刀柄樸拙,與刀身宛若一體而成,她認得它。

這刀一直插在丈夫打鐵棚內的火爐中,便如眼前這般僅露半截在外,從未拔出……她一直以為那是塊無用的玩意兒,被丈夫隨意丟在火里。

如今鋼刀現世,那、那人呢?莫非他……他……前方爆開一波騷動,她隨眾人聞聲看去,揪緊心髒,屏息去看,龐然巨獸般的高影現身在林子那端,男人穿著一套她親手裁縫的褐色衣褲,裁衣的布料亦是她親手所織,場子因他的突現而緊繃,他卻一步步愈走愈近,筆直而來,絲毫沒有停下對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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