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毓齡滿腦子只想著快點離開這座貝勒府,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還能夠撐多久。
直到踏出貝勒府大門,坐進了轎子內,當簾子垂下來的那一刻,她全身開始劇烈顫抖。
這一瞬間,她才知道剛剛有多緊張。
毓齡把同樣發抖的雙手按在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想這次會面之後景瑛貝勒應該知道威脅也沒用,不會再來勾勾纏了。
可是她和納爾圖之間該怎麼辦?
面對他的不信任,她該怎麼做才能擺月兌琳寧格格這個陰影,不讓這些不屬于她的過去橫亙在她和納爾圖之間?
毓齡漸漸平靜下來,也開始認真想這個問題。
端郡主府
納爾圖踏進大門,申時還沒過。
他將頭上的涼帽取下,交給身邊的奴才,便往居住的院落走。
「……阿瑪、阿瑪。」稚女敕的叫喚立刻讓納爾圖停下腳步。
見到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來,納爾圖彎,一把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今天有乖乖午睡嗎?」
禧恩被舉得高高的,開心地格格笑著。
「這是什麼?」納爾圖看著兒子抱在懷中的玩意兒。
「豆豆龍……」兩只小小的手將布偶舉高。
「原來這就是豆豆龍……」他之前听過毓齡講的故事,知道這布偶一定是她親手縫制的。「記得要跟額娘道謝。」
「不要老是要你額娘哄才肯午睡,禧恩已經長達了。」身為人父,納爾圖對于唯一的兒子自然寄予厚望,一方面希望他受到疼愛,但另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變得太過依賴,即使他年紀還這麼小,也希望慢慢訓練兒子,將來能夠長成一個承受得起挫折的男子漢大丈夫。
听到阿瑪又提起「額娘」二字,禧恩喊得更大聲了。「額娘……額娘……」他要額娘。
「額娘不在你房里嗎?」納爾圖有些不解。
一旁的趙嬤嬤自然明白小主子想要表達的意思,「福晉下午出門去了,所以小少爺一直吵著要找她。」
「她出門去了?」想到毓齡從來沒踏出府邸大門一步,納爾圖臉色有些驚愕,不禁又問︰「有說上哪兒去嗎?」
趙嬤嬤搖頭。「奴婢也不太清楚。」
「去問問看福晉去了哪里。」納爾圖偏頭要奴才去辦,
奴才回了一聲,就快步離去了。
「額娘……」禧恩看著阿瑪,像是在問額娘在哪里。
他看著懷中的兒子,心里想的卻是若非要緊的事,或是非見不可的人,毓齡絕對不會沒有事先告訴自己就出門的。
不過……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納爾圖都決定要相信她。
毓齡揉著太陽穴,跨進端郡主府大門,從來不會暈車的她,沒想到居然會「暈轎」,她差點就吐了。
「見過福晉。」伺候納爾圖的奴才已經奉命在等她了。
她一下子就認出這名奴才是誰,有些錯愕,也有些明白。「該不會……納爾圖已經回來了?」
奴才躬身回道︰「是,主子正在房里等福晉。」
「我知道了。」毓齡頷首。
第12章(2)
就算納爾圖不高興她去找景瑛貝勒,也一定要他先把話听完,毓齡一面走著,一面這麼想。
當毓齡推開寢房的門扉,還以為會看到納爾圖憤怒的表情,然後劈頭就質問她去哪里,結果卻不是。
「你回來了。」納爾圖大步迎上前,端詳著她的臉。「怎麼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快點坐下來……」
毓齡在座椅上坐下。「你不問我去哪里?」
「我知道你去找景瑛貝勒。」他倒了杯水給她。
她接過杯子。「你不生氣?」
「我相信你去找他必有你的用意。」納爾圖回答得毫不猶豫。
納爾圖的信任讓毓齡情緒放松了下來,「我是去——」
「先听我說。」他溫聲打斷她的話。「其實那天我之所以會那麼生氣,絕對不是把你當作禧恩的額娘,甚至分不清你們兩人,而是我自己的心病在作祟。」
毓齡喝了口水,靜待著納爾圖把話說完。
「我太害怕會失去你了,在好不容易擁有幸福之後,任何一個風吹草動就會讓我如同驚弓之鳥,想要緊緊地抓住你,甚至口不擇言……」納爾圖坐在她身旁,娓娓道來。
「我心底一直擔心著你會認為我不夠好,總有一天會想要離開我,追根究底,是我根本看不起自己。」
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才得到你和禧恩的心,怎麼會以為我想離開呢?「她一臉詫異。
「沒錯,是我無法戰勝自己的恐懼,才會導致這樣的誤會,才會讓你以為我把你當做禧恩的額娘。」他神情堅定地說︰「我是沒有把你當作她,在知道你不是她之後,就不曾這麼想過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毓齡想哭又想笑。
納爾圖抬手輕輕撫著她柔膩的臉龐。「就算這張臉原本不是你的,但在我眼中,我看到的早就是個叫蘇毓齡,一個來自兩、三百年後的女人,再也不是禧恩的額娘了。」
「嗯。」听完,她已經熱淚盈眶了,于是把手心覆在納爾圖的手背上。
「現在換我說了……我之所以決定親自去找景瑛貝勒,是因為他威脅我,要是我不去見他,他就會把和琳寧格格之間的事傳出去,好用來中傷你。」
「你真傻……」這次換納爾圖露出恍然的神情。「她是她、你是你,就算她真的做過什麼,並不是你的錯,我也不在乎,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你。」
「可是我不能讓景瑛貝勒利用這一點來傷害你,所以我必須去赴約,必須讓他知道我和你之間的感情不會被他破壞。」毓齡訴說自己的想法。
納爾圖將她從座椅上拉起,牢牢地摟進懷中。「你該告訴我的,我是你的夫婿,應該要保護你。」
她吸了吸氣。「我知道,不過這也是為了我自己,既然要用琳寧格格的身份活下來,那麼我就該自己好好面對。」
「以後不要一個人承擔了。」他心疼地說。「你和她的心是不一樣的,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她張臂擁住他,「這應該是老天爺給我的一個考驗,我會這麼努力,是因為想要留在這個朝代,既然要得到這樣的東西,就不可能不勞而獲,所以必須經過這一道關卡,只要你能相信我,再怎麼痛苦我也可以熬過去。」
「我不只相信你,還有愛,你是我在這輩子唯一所愛的女人。」他笑中帶著哽咽地說道。
今天這趟冒險真的很值得。「你也是我在這里唯一愛的男人。」
「那麼在兩、三百年後,你有……愛過別人嗎?」納爾圖知道就算有也是正常的,毓齡是這般的美好,只要是男人都會心動。
「你在吃醋?」毓齡嗔笑地問。
納爾圖雙頰泛紅地說︰「我、我當然會吃醋了。」
「真的想知道?」她覺得自己開始會耍點小心機了。
他輕咳一聲。「如果你想說,我就听。」
毓齡噗哧地笑了。「其實我有個交往三年的對象,在兩、三百年後的世界,男女可以自由談戀愛,然後結婚……就是成親的意思,原本也以為會嫁給他,想不到他認識了條件更好的女人,就不要我了,甚至制造一場意外,把我害死,這樣我就不會妨礙他的前途。」
「居然有如此手段卑劣的男人!」納爾圖義憤填膺地怒斥道。
她現在回想起張漢強的無情無義,已經沒有一絲怨恨了。「說不定我還要感謝他,要不然我就不會來到這個朝代,遇見你們父子,而他做了錯事,相信老天爺會懲罰他的。」
「你能這麼想,真的太好了……」納爾圖緊閉了下眼皮,只要毓齡不後悔來到他們父子身邊,不會想要離開,就再也沒有什麼好奢求的。「咱們以後也不必分房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