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厭倦了成為板本家的附屬財產。
除了研究價值,沒有她個人生活的自由,當年要走就是存心和所有以前熟識的過去劃下分界。即使現在,她心底想的還是再如何躲遠一點。
「那你也不清楚麥可斯博士跟MT-101計劃的關系了?」對她的答案無可無不可的,譏諷的口吻分明洞穿了她的別扭。不等翟穎想出任何撇清關系的賭氣話,風鑒堯接著說道︰「他失蹤了,不過還無法證明是自己躲起來,或是已經被人挾持。」
翟穎腦筋瞬間轟了一下,想擺出不關心的姿態,嘴張了張卻是說不出冷情的字句來。
案親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虛無的代名詞,在自己整個漫長的成長過程里他並不存在。若曾有,那也只有入贅板本家的島田山縣給予過她像父執輩般的溫情。
當杰汀‧麥可斯突然出現,告訴她是他的女兒,翟穎只有種啼笑皆非的莫名感覺,夠不上「恨」這種強烈情緒,畢竟他們是如此的陌生。
要愛或者恨一個人,如果沒有基本的認識,那又如何能迸發出那種大能量的感情沖突,尤其是個長年沉浸在冷冰冰醫藥科學研究的她,對喜怒哀樂、七情六欲就更難自然呈現了。
記得她那時從頭到尾部面無表情的,杰汀‧麥可斯匆促的黯然離去,然後又來過幾次,翟穎才慢慢的醞釀出怨恨他的情緒,仿佛將塵埋多年,她以為自己已遺忘的童年夢想挖掘出來。
母親早亡,在孤獨、寂寞的幼年里,每當受挫無助、羨慕別的小孩有正常家庭時,她都渴盼著有一天父親會乍然降臨,用他溫暖的雙臂提供她港灣。想當然爾,一次一次的失望,一年一年的心冷,那些瘡疤現在又扯痛了新傷痕。
案母間有著什麼樣的糾葛她不了解,但是學醫就事論事的實際性,翟穎卻知道制造出一個生命的過程只需短短的幾分鐘。
男女春風一度就藍田種玉的機率不是沒有,所以她也許不該恨他未盡案親的責任。但是想到自己過去的成長過程充滿孤冷,備感心酸,她又無法毫無芥蒂的接受杰汀‧麥可斯是自己的父親……
「私人的恩怨暫時拋一邊,」風鑒堯的聲音穿透她的思緒,翟穎抬頭看他嚴肅的表情。「我們現在必須盡快找到杰汀博士,查清楚他研究MT-101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我們?」
「對!你必須協助我先一步找到他。」
翟穎從小到大在雷麒的組織里,雖然板本信平、俊耀兄弟位居首腦,他們霸氣相同,傲性也無差,但她真正畏懼的反倒是風鑒堯。
不為什麼,或許就因為他幾乎無時無刻像雷達般,管她管得特別多,舉凡食衣住行、朋友交往,甚至起床、睡覺時間。
他不會嘮叨,只是瞅著雙利眼,她就很沒志氣的乖乖循規蹈矩。
所以她實際上已將他列為頭一號克星,現在他發令了!依他說到做到的本事,唉……她哪能有sayno的機會?!
她的好日子結束了。
暫時沒有其它可供追尋的線索,他們只能選擇到瑞士——杰汀的住所守株待兔。翟穎記得他說過,不管什麼時候都歡迎她前往,就算他不在,隔個幾天總會回去瞧瞧的。
「MT-101為什麼會和……他扯上關系?」在她還沒離開雷麒時,印象中那應該是機構內即將與台灣的許仲文博士合作的研究。
風鑒堯沒有馬上回答,「飛機要起飛了,系上你的安全帶。」
「死不了的,除非真那麼倒霉,船難沒事又踫上空難。」
他一言不發「啪」地站起來,彎身替隔著走道的翟穎系上安全帶。
「不用你雞婆。」
不習慣讓人如此接近的翟穎渾身不自在,偏偏風鑒堯他這種強勢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理會別人的想法。
「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煩。」他低聲輕斥,可是那威脅的意味教她負氣吞聲不再妄動。
找不到另一邊的安全帶,他身子前傾,手往她臀下探……翟穎差點沒跳起來,因為整個呼吸空間被他包圍,跳也跳不離他遠一點的距離。
「我自己來。」翟穎囁嚅道。
她自己知道,雖然臉上表情應該仍是一貫沉靜得看不出端倪,可是他男性的獨特氣味沖入鼻間,卻已造成她腦筋一片混亂,呼吸不順。
她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風鑒堯依然故我,非達成目的不可。
這時,走來一位時髦的空姐停在他們的面前。
「風先生,請讓我來服務,您回座位就可以了。」
「不必了,抵達日內瓦之前不許讓人再過來打攪。」他頭也不抬的拒絕,一心專往在調整好安全帶長度,扣好,完成。
翟穎滿同情那位制服上名牌刻有蘇珊‧伯特字樣的漂亮空姐,實在很想好心告訴她,在風鑒堯有工作在身時,她那種滿臉委屈的嬌憐模樣是打動不了他的,時機不對嘛。
風鑒堯站起來發現空姐尚未離去有些不悅,蘇珊‧伯特擺好笑臉再接再厲,標準的顧客至上禮儀。
從事空中小姐這個工作最好的優點就是能結識上流社會的政商名人、富紳巨賈,女人圖的不過就是能找到將來的幸福歸宿,機緣踫上既富且貴,而本身條件又像風先生這般五官俊挺,身材矯健,渾身散發男人軒昂的氣勢者又更難求了。
不貪他的背景,單憑他個人的條件已足以令異性蓬勃心動。千載難逢,對!不行因為一時的氣餒而放棄,蘇珊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
「需要喝些什麼飲料嗎?」
「我不希望再重復一遍我剛說的。」風鑒堯回座後,冷峻的命令簡直教蘇珊‧伯特倉皇落荒而逃。
嘖,真不給人面子,翟穎很慶幸那個人不是自己,她可吃夠了他的苦頭沒那麼想不開。接下來幾分鐘,她怕被掃到台風尾,非常安分守己的乖乖不吭氣。
風鑒堯斜睨她一眼,隨即打開電腦檢查E-Mail,讀了幾封函件亦迅速地批閱兼下達指令。
翟穎偷瞄了里面的內容幾眼,他的工作能力、效率自然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先開口。
「MT-101是怎麼回事?就算……杰汀接續許博士的研究計劃,有必要引起這麼大的恐慌嗎?竟然會有人要擲架他,甚至你也慎重其事親自出馬。」
「我以為你不清楚MT-101的計劃?!」他挪揄道。
落井下石沒安好心又極沒風度的小人!
翟穎心中暗罵,拿她之前的話諷刺她很有趣嗎?
「在醫藥相關的領域方面,當然多少會听說許博士的研究,但這種精密龐大的計劃,又怎麼可能是沒參與其中的人所能輕易清楚的。」她硬將意思掰離原意。
他要笑不笑的嘴臉真的很教人不滿,翟穎氣歸氣,卻弄不懂自己不常起伏的內在情緒為什麼一踫到他就失序了。
「你該知道凡是每項科學研究,有正面效益便相對的有負面影響,端看有心人是善或惡。」「杰汀只是個研究者,他不可能……」掙扎了許久,心中既尚未承認這個父親的定位,翟穎決定以姓名稱呼,何況西方教育亦習于如此。
但是這麼想替他辯駁是為什麼?何況自己又了解他多少呢?不過是半年多的認識罷了……
這次,她連看都懶得看風鑒堯奚落的神情了,總覺得他老愛嘲謔她。
事實上,風鑒堯卻是全副心思投注在看她未變的神色半晌,眼中閃動難辨的精光,嘴里談的是再也嚴肅不過的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