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要幫她修眉?
這提議讓她杏眼圓睜,倒抽一口氣。
「呃,不、不用了。」因為這驚人的提議,心頭小鹿跳起霹靂舞,她紅著臉慌忙拒絕,「而且,你……你用過修眉刀嗎?」
「用過,以前小媽教女圭女圭化妝時,我一起學過。高中校慶時,我們班還開了簡易發廊幫人修眉剪發。」他餐著笑,雙眼發亮的挑著眉說︰「那年校慶園游會,我們可賺了不少呢。」數錢數到手軟的滋味,從那時候開始就成了他戒不掉的癮頭。
她瞪大盈盈雙眸,輕而易舉就猜出,排隊等著他修眉的客人,有九成九都是貪圖與他親近的女學生,喉間倏地有一些些酸嗆。
「你替我修蘭花,我幫你修眉,很公平。」他專精于哄騙,就算最荒謬的提議,從他口中說來竟然也令人感覺合情合理。
婉麗聞言,忍不住心動。
畢竟,有機會能跟他親近,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既然是他提議的,雖然害羞,她仍紅著臉,鼓起勇氣從善如流的點頭答應。
「好,那、那就拜托你了!」
大手松開,不再捧握她的臉。她差點想出聲抗議,經過一番努力,才把惋惜的嘆息,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為了掩飾尷尬,她說出先前的疑惑。
「你怎麼會知道,現在流行什麼樣的眉形?」
「還不是因為我妹妹訂閱的那些雜志,滿滿都是最新的流行資訊,我拿去資源回收前,偶爾也翻一翻,能不浪費就不浪費。」他的長腿抵靠厚實的桌面,雙手環抱在結實的胸前,雖然沒有捧握她的臉,但也只是站直身體,沒有離她太遠。
回想到先前在客廳里,看見的那些女性,個個嬌小玲瓏,風情雖略有不同,卻都美麗得讓人眼前一亮。她知道那樣的女人,就算沒有化妝品點綴,也能吸引男性的眼光。
「她們都好美。」她月兌口而出。
他擰起雙眉,听出藏在話語里的深深羨慕。
「你也很美。」他說道。
這句話重重擊中她。
大眼慢慢泛紅,淚光閃燦。
「請你不要說謊。」她咬著唇瓣,避開那雙黑眸。謊言比安慰更讓她難以承受,尤其是出自于他的口中。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客廳里的那些女子,有多麼的不同。她的雙手收握成拳頭,低頭瞧見身上的運動服,還有陳舊的布鞋,酸楚襲上心頭,口中嘗到苦澀的滋味。
驀地,粗糙的指掌伸來,抬起她低垂的臉。
「我沒有說謊。」深邃黑眸直視著她,望進淚汪汪的大眼,認真而嚴肅,沒有戲瞻、沒有欺哄,只有純然的坦承。
她輕輕 抖著,淚水漾出眼眶,無聲滑下臉龐。如果,謊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或許她還不會這麼難受。
她太過在乎他,當然也在乎他的言語,那句與事實不符的謊言,就像是銳利的花剪,深深戳入她心中,挖取出被層層隱藏的自卑。
「別哭,」粗糙的指,耐心抹去一滴滴的淚。「相信我。」他低語。
她淚眼朦朧,遲疑著沒有點頭,想要相信他的心如漲潮的海浪,一波波漲起,沖刷損蝕自卑累積的高牆。他嚴肅的凝望、堅定的態度,讓她漸漸燃起希望。
或許,他跟別的男人都不同。
或許,他真的覺得,她是美麗的。
或許,她可以相信他。
時間彷佛停止,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他真的靠得愈來愈近?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謝自己的身高,尤其是當下巴被抬起時,兩人的唇只剩下微小距離,她能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他薄唇的氣息……
手機來電鈴聲,突兀響起,打破這魔幻的時刻。
孝國高大的身軀猛地僵硬,雙眸黑得深不可測,任憑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放開懷里茫然柔軟,散發醉人花香的婉麗。
他用盡所有意志力,才能離開她嬌艷欲滴的誘人唇瓣。
「我必須接電話。」低沉的語音,格外沙啞。
迷蒙的雙眸,注視著眼前俊容,茫茫然的點頭,整個人暈陶陶的,如似在夢中。
好听的男性語音,彷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手機鈴聲響起前的曖昧氛圍,因為逐漸冷靜下來,讓她重拾思考能力。
罷剛那是怎麼回事?
婉麗的臉色漸漸泛紅。
他好像……他們好像……剛剛……是不是……就差那麼一點點,他的薄唇就要吻上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內心尖叫,不敢置信夢里的願望,竟險些成真。不知道是哪個人,選在這時撥打手機,害得鈴聲響起,不然她此刻已經被他吻住,感受著他薄唇溫度的暖燙。
喔,她好恨那個打電話來的人!
模糊的語音靠近,變得清晰。
「婉麗,找你的。」孝國遞出手機,補充一句︰「是向大哥。」
罪魁禍首,竟然是向榮。
「向大哥?他要找我,為什麼是打你的手機?」她接過樣式新穎,從來不曾見過的手機。手機上還有他手心的暖度。
「你出門時沒帶手機。」他提醒。「向大哥才會撥了我的號碼。」
結果,到頭來害得她錯失良機的人,竟是自己啊!
出門的時候太匆忙,她竟然連手機都忘了帶出門。她將手機靠到耳邊,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向榮才會特地撥打孝國的手機,非得要快快找到她。
「向大哥,嗯,我在楊家,跟孝國在一起。」她听著手機里傳來向榮的言語,一邊點頭回應,原本泛紅的臉兒,卻逐漸變得蒼白,連回應的聲音也變得小小的。「好,我知道了。」
通話完畢後,她把手機遞還給孝國,臉色已經像是雪人般慘白。
「怎麼了?」他察覺狀況有異,在辦公椅前蹲下,輕輕握住她的雙手。連她的手都在發涼。
「發生了一些事,我一時很難解釋。」她滿臉無肋,此時此刻只能向他求肋。「我必須盡快趕回家。」
「我開車送你。」他毫不猶豫的說。
寬厚大手握住她,迅速往大門移動。在他的帶領下,兩人很快離開楊家,開車往向家的方向前進。
第4章(1)
惡夢成真。
婉麗趴在加大雙人床上,臉埋在枕頭里悶聲尖叫,長手長腳胡亂踢蹬拍打。幸虧床鋪是原木制造,堅固耐用禁得起撲騰重擊,換做是普通床架,肯定早就垮得四分五裂了。
回到台灣一年多,習慣緩慢的生活步調,在新加坡廢寢忘食工作的歲月,變得像是模糊陳舊的夢。步調緊迫的新加坡,跟家鄉舒適小鎮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當她早已經將新加坡的種種,全都拋卻腦後時,舊事卻像潛伏的毒蛇,驀地從暗處竄出,狠狠咬了她一口,提醒她並不是徹底的自由之身。
轟!她再度重擊床鋪,發泄挫敗心情。
嗚嗚,討厭討厭!
為什麼在關鍵時刻,竟會發生這種事?
她好不容易因為養護蘭花的專長,得到孝國的注意,期盼能跟他多多相處,說不定能夠日久生情。偏偏事與願違,也是因為養護蘭花的專長,逼得她必須離開家鄉、離開意中人……
毀壞床鋪的動作,不知持續了許久,直到她手腳發痛,連喉嚨也嘶啞,才不情願的安靜下來,躺在床上黯然神傷。
話說回來,他是認真的嗎?
那一天,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吻她?
從小到大,男人都嫌她太高大,沒有人對她有興趣。
可是,楊孝國不一樣,他也很高,比她還高,而且他總是直視著她,對著她微笑,深邃黑眸里透著莫名溫暖,讓她每次看著,心頭就噗通噗通的跳。
想起他、想起他的眼,又想起她不得不離開,修長潔潤的雙臂絞緊無辜枕頭,小嘴又吐出一陣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