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爺--」
「還有,從今晚起,妳就搬到我寢間來。听到沒有?」
就這樣,出入同行--讓她與他,同車而行,同途而旅,同桌而食,同杯而飲,甚至同室而居,同房而眠。
然後,到最後,他再在大庭廣眾下,揭穿她的真面目及身分,教她身敗名裂,無顏對人!
一時,秦游方的心中盡是惡念,只惦著報復。
他要給江喜多一個教訓,要她明白好歹。
否則,他怒難息!
心難和,意難平!
「喜多不是說一兩天就會回府,怎麼都過好些天了,還沒見著她的人影?」
盼不到愛女的身影,江夫人急了,抓著江老爺追問不休。
「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妳捉著我也沒用,夫人。」江老爺毫無主意。
他本是那種溫吞不爭的商賈,江記有今日,多虧兩個能干的女兒及忠實的伙計。現下,王天俊去了蜀地;老管家辦事勤又可靠,但比較擅長听命辦事。「首腦」的女兒喜多該歸末歸,只剩下來喜了。
「來喜,依妳看,會是怎麼回事?」眨巴地望著大女兒。
「喜多會不會出事了?」江夫人憂心忡忡。
「不會的,娘。以喜多的聰明才干,絕不會有意外。」江來喜出言安慰。
妹子當返卻未返,早前一日,江來喜便派人去打听,說是秦游方身旁多了一位貼身隨從,明眸?齒,眉翠唇紅,竟比尋常女子還多三分水靈之氣。
江來喜一听,便猜知是自己的親妹子無誤。
她想不通事情究竟如何演變成如此,但猜想必是有什麼不對勁了。
昨日,她前往常光顧的茶鋪,茶鋪掌櫃竟取出罐碧螺春和折成結的紙條,說是位小泵娘代托交,要答謝她的。
那字跡飛舞凌亂,想是匆匆寫就,但仍辨認得出是喜多的手筆。
字條里未對她的遲歸多作說明,甚且語焉不詳,只道暫時月兌不了身。
江來喜鼻子一嗅,便猜知妹子大概遇到麻煩了。
實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過,字條里的語氣並不急迫,所以她相信聰明的妹子會解決妥當的,也就不十分憂心。
可對她爹娘,江來喜倒不敢據實以告,徒惹雙親無事空擔憂罷了。
「喜多托人帶口信給我,說她臨時另有計劃,要多耽擱些時日,讓我們不必擔心。」只得瞞上一瞞。
「真的?」江夫人半信半疑。
「女兒幾時騙過您了?娘。」
「那倒是。」江夫人點點頭,安下心。
「既然喜多有捎訊息回來,那我就安心了。」江老爺也放下心中大石。
江夫人怨責丈夫一眼。
「都怪你!好好一個閨女,讓她跟你學作什麼生意!這豈是姑娘家該踫的?可好!喜多成天跟著些漢子打交道。成幫伙計,她一名閨女……唉!這樣下去,怎麼是好!」
還扮什麼男裝!好好一個千金無端跑到秦府當下人!
「娘,」江來喜道︰二吾多聰明,才干勝男子,不讓她跟爹從商經營,將她關在閨房里縫衣刺繡,她怎麼肯。」
「可要再這般下去,她的終身大事該怎麼辦?她跟妳不同,即使沒有天俊,憑妳的針線功夫,不愁找不到好婆家;可喜多她--唉!唉!」
唉聲連連。
「三從四德」本應是女兒家該守的本分,可自己的女兒卻--這都是她這個為人娘親的失責。
「不行!」江夫人下定決心。「為了喜多的終身幸福,這回她回來,我絕對不許她再插手『江記』的事情。快找陳媒婆來,替喜多說個親。等喜多一回府,就讓她完成她的終身大事!」
「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你可是喜多的爹,該為女兒的終身大事多想想!」
江夫人態度十分堅決,江老爺不敢再提異議。
「娘,喜多未必肯听。」江來喜不怎麼看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
其實,喜多也未必不肯听吧?
只是,以她的聰明才干,自小與男子平起平坐,給她找個庸夫俗子,但憑媒妁之言,她肯屈就嗎?
江來喜搖搖頭。
設若是她自己,她肯听嗎?
哎!哎!
「小翠,我托妳的事,不知辦得如何?」廚房煙氣彌漫,江喜多頂著撲面的白煙,幫小翠抬著一桶熱水倒進大桶里。
熱氣燥了她一臉,水氣鑽入鼻間,溫熱又濕潤。
「放心,你吩咐的,我都幫你辦妥了。」小丫鬟抿抿嘴道︰「踫巧春喜姐讓我到茶鋪去買些新茶。不過,喜多哥,你怎麼知曉那位小姐什麼時候會到茶鋪?」
「反正她總會去的,自然會收到我的心意。」辦妥了便好。來喜應該很快會得到她留的消息。「多謝妳了,小翠。」
「不必多謝,只是順道嘛。不過,喜多哥,其實你大可自己出府,不必成天待在府里嘛!」
如果這麼容易,她就不必騙那個什麼「向某位小姐表達曾經相助予他的謝意」的借口,請小丫鬟代買茶葉再將紙條一起托交來喜常光顧的茶鋪掌櫃代交。
這方法破綻百出,好在小丫鬟心思單純,不會深入追究。
現在她簡直寸步難行。
不知秦游方是哪根筋不對,忽然將她安插在他身邊,限制她的行動。
她原以為,管他什麼隨身侍從,只要逮到空,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就此月兌身。
可不!
秦游方處處跟著她--呃,是隨時要她跟在他身後,支使這吆喝那的。只要她偷空跑開,不消多久,他便陰魂不散的出現。
她甚至被迫搬進了秦游方寢房的外間,日夜處在同一居室當中。
別說照原計劃溜走了,就是想悄悄出府也辦不到,簡直時刻在秦游方的監視下。
她想過,會不會她哪里疏忽了,引起秦游方懷疑?
但不可能。他二世要是有那腦筋,就不會枉擔了那個名。
想來還是因為上回那件事,他二世私將仇報,借機報復吧--
「江喜多!」冷不防一聲呼喝在她耳旁爆開。
她嚇一跳,飛快抬起頭。
秦二世爺一臉怒容,青面獠牙,站在那,怒瞪著她。
「妳這個隨從是怎麼當的?我一轉身,妳人就不見,跑來這里偷懶!」
還親自追來了。
「我只是忽然覺得有點餓,來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可吃的。」
小翠看到少爺來了,又在生氣,不敢多說話,低下頭趕緊干活,心里對江喜多不無三分同情。
水煙彌漫,愈發令人覺得燥氣奔竄。江喜多討好道︰
「少爺,廚房煙氣彌漫且濕熱窒悶,不宜久待,少爺您還是先出去,我讓小翠煮點蓮子湯如何?」
煙氣漫散,又熱又悶,的確令人覺得怪難受的。秦游方悶哼一聲,瞪了江喜多一眼,掉頭走出去。
「小翠,麻煩妳煮點蓮子湯。」江喜多吩咐小翠,而後趕緊跟了出去。
這些天,秦游方一直這般陰陽怪氣的,稍一不慎,就踩著了他的痛腳觸怒他。
「少爺。」秦游方站在空院子里,江喜多走過去,不忘掛上一臉恭順。
秦府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他二世爺偏偏跟她這個外人有仇。
秦游方斜眼睨睨她。
方才七竅生煙的青面獠牙樣已不見,臉上表情平靜,反倒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
他瞇瞇眼,忽然俯向江喜多。
「我說妳呀,一逮著機會就偷偷溜開,是怕我身上有瘟疫呢?還是--」他故意頓一下,俯得更近一些。「還是妳打算趁機開溜?」
江喜多心猛一跳,本能的往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