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放棄。走了兩步,想想,去他的,步子一折,轉回自己的房間。又不是覲見皇帝,隨召就得隨去!
等她洗完澡,梳理妥當,差不多快十點了。她打個呵欠,正想爬上床,電話催命地嚷嚷起來。
她心一驚,反射地抓起電話。
「回來了?」那聲音陰惻惻的,來意不善,暗里在說「總算」!「你馬上過來。」
「你以為你是皇帝啊?!下了召我就得馬上奔過去?」
「我有事找你。」口氣緩了一緩。
「什麼事?」
「你過來就是。還是要我過去?」聲音又不耐煩起來。
王印加吸口氣。這個紀遠東簡直在發神經病。
「紀遠東,現在都十點了,這麼晚,你要我到你房間,紀先生太太要是看見了,會怎麼說?你想過沒有?」
紀遠東靜了片刻,說︰「好吧,我在客廳等你。五分鐘,你不來我就過去找你。」說完便「卡嚓」將電話掛了,完全不讓她有回駁的余地。
王印加擰眉瞪著話筒。但再怎麼瞪,也無濟于事。她火速換掉睡衣,抄起桌上的稿子怏怏地離開房間。
***
作賊一樣模進了那一個半人高的大廳,紀遠東已好整以暇在那里等著。黑黝黝的大廳伸手不見五指,王印加模索著牆壁,開了一盞落地燈。
「你找我到底要做什麼?」紀遠東面對著門坐著。她自然地走過去。
紀遠東不答,反問︰「你到現在才回來?」
「這不關你的事。有什麼事快說。」
紀遠東手一伸。「稿子呢?好了沒?」
算她未卜先知。王印加默默把改寫成的稿子遞給他。
紀遠東表情臭臭的接過稿子,一邊說︰「去約會了?」
王印加不理。
他哼一聲說︰「這時候你還有心情時間約會,還真有那個閑情逸致!」
「這是我的事。」就只差加一句「你管不著」。「你叫我來就為了這件事?」
紀遠東又不理她的質問,說︰「我問你,你真的跟彥民出去了?跟他約會了?」
「是又怎麼樣?」王印加被問得不耐煩。
「看來你準備把彥民當成對象?」
「不行嗎?」她有些反感。「我是打算跟馬彥民進一步交往。他尊重別人又懂得禮貌,不像某些人仗著一點身分地位,眼楮長在頭頂上,一副討人厭的模樣。」
「你這是在指桑罵槐?」紀遠東挑起眉。
「我怎麼敢。」說得很委屈,聲音卻悻悻的,不諷也刺。
「你怎麼不敢了!」紀遠東倏地站起來。他人高,這一逼,整個人幾乎將王印加籠罩。「你爸看見我,也要禮敬三分,客客氣氣喊我一聲‘遠東少爺’。你呢?見了我就像仇人一樣,說話不是連諷就是帶刺,我可不記得我哪里得罪過你。你說,你怎麼不敢了?」
「那是因為——」王印加要辯,找不到辭兒,咬住唇。
她能跟他說那是因為她心理發展建設得不健全,不平衡嗎?對自己她都不承認了,對他她難道會那麼老實嗎?
「因為什麼?」紀遠東咬住不放。
「沒有。」她煩躁地揮個手。現在十點半有了,不,更晚了,十點多很多,她累得要命,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我說我沒那個意思。你是老板,不必在意我們的想法。像以前那樣,不必刻意和我們說話,大家都比較習慣。」
仔細想想,「誤差」是從何時開始發生的?平行線突然交了叉點,然後糾亂成一團。
「說得簡單。你以為是誰在我面前跳舞來著?」紀遠東冷靜從容地交叉起雙臂。
這話教王印加一跳。「我沒有!」她脹紅臉,急急辯解;「那不是跳舞!我只是喝了一點香檳,頭有一點暈,轉了一個圈而已,誰知道你剛好出現——」
就是那晚那個該死的宴會,造成如今這樣的「誤差」!
紀遠東不理她的分辯,甚至說︰「不知道是誰對著我,說她喜歡我的?」
啊!這家伙!他是故意的!
「那不是!」王印加叫起來。隨即被自己的叫聲嚇一跳,趕緊咬住口,壓低聲音急促說︰「紀遠東,你明知道那是誤會,我不是——我那是在跟怡穎、我同學開玩笑的——」
那如魅的臉詭笑起來。
「你敢說你心里沒有一點那麼想?」
「當然沒有!」她想也不想,一口否認,懊惱說︰「啊!我不想再跟你抬杠了,我累得要命,想睡了!」
她揮手轉身,腳都還沒跨出一步,就被紀遠東抓了回去。
「你哪兒都別想去,我的話還沒說完——」他扣住她,熱呼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猛不提防聞到他的味道,被那氣熱一襲,王印加驀地一呆!這不是她第一次跟紀遠東靠得這樣近,卻是第一次這般自覺起來。
意識到這點,她不自在起來。
「有事就快說,別拉拉扯扯的!」她甩開他的手。被扣握過的手腕,一直自民地感到熱,感到他的掌觸過,越想摒除掉那想法,那感覺就越是頑固地提醒她。頓時別扭起來,目光無法直視他。
「那你就看著我。」紀遠東硬將她的臉扳向他,似乎有些生氣。「當別人跟你說話時,注視著對方,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以為她是故意的輕慢,眼里冒著火。
「我說過了,別拉拉扯扯!有事快說!」王印加不自在極了,睜大眼瞪著他。
紀遠東這才放開手,說︰「彥民認識的女人一堆,你最好聰明一點,別跟他太接近。」
他在警告她嗎?你紀遠東認識的女人可不會比馬彥民少,王印加想笑,終是沒笑出來。
「就這樣?」她點個頭。「謝謝你的好意提醒。」
對她這樣的反應,紀遠東不禁皺眉。「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是要跟他來往?」
「難道你要我因為你一句話就放棄?」
他正是這個意思沒錯。
王印加搖頭差點失笑起來。「你要我放棄,難不成要我跟著你?」半撇嘴,諷刺得很,半瞄他的眼光也帶著嘲謔。
哪知紀遠東竟重重接下她那半瞄的眼光,雙臂交叉,穩如泰山,正經地點頭說︰「沒錯。」
這下王印加真的笑出來,像是听到什麼離譜的笑話。
「不要開這種離譜的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
「你以為我會那麼閑,正事不干,深更半夜特地跟你開玩笑?你以為我沒事弄個出版集團是因為好玩?」紀遠東一動不動,從容地,仍穩如泰山。
王印加笑不出來了。先前那種教她不自在的自覺又跑了出來,不斷意識到紀遠東在她身旁的高大影子。
苞著,她沒有羞澀的低下頭,反而惱起來,狠狠抬起頭,凶惡地瞪著他,一字一字吐出來,說︰
「你別忘了,紀遠東。你、是、王、子——」說一句,用力地點一下他的胸膛。「王子是不愛灰姑娘的!」
「我看你才大概忘了,」紀遠東順勢抓住她的手。「王子最後娶的是灰姑娘。」
「那是童話!」她惡瞪他一眼,用力抽手,沒能抽開,懊惱地又瞪他。「別跟我說夢話,那機率多低!」
「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講求實際,只是就事論事。」當然他不可能像那種青澀的少男吐著不知所雲的囈語。「我已經承認過,我被你吸引,對你有意思。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跟彥民來往。」
炳——哈——哈——王印加氣極,結果反而張嘴說不出話。
先是「提醒」,然後「警告」,現在倒變成「命令」了。他真的以為他紀遠東是青蛙變的王子嗎?
「紀遠東,你以為你真的是王子啊?」她終于忍不住了,月兌口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