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回手,牙一咬,不去思索自己的趁人之危,只道︰「我有事,需要你出面。」
「娘子盡避說。」
「我的祖父做錯了許多事,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押在漕幫水牢,縱使取他性命也是他罪有應得,但養育之恩不可忘,我希望你能放過他。」
「娘子要我放人,我便放人。」
她心緒復雜的看著他眼底的全然信任,曾經她也在他的眼中看到這樣全然付出的自己??她斂下眼,避開了他灼人的視線,「你隨土狼回去漕幫,做回銀豹,好好演場戲。」
「我不要。」顧晨希緊抓著于詠賢的手,「我不要去什麼漕幫,我只想與你在一起。」
「我沒有要趕你,只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再過一些日子,等到大局穩定,你就能回來,而且不急,」她輕聲的說道︰「你還得再休養幾日,多記起些漕幫的事情,以免讓人看穿了身分,陷入危機。」
彼晨希並不很清楚于詠賢的話,但只要是她說的,他都決定順心而為的听從。
第十七章娘子,再摔我一次吧(1)
餅沒幾日,受傷的銀豹終于出現在漕幫總舵。
由他代理幫主雖有些反對的聲音,但因為幫主已死,而幫主其他的兒子也都不敢與銀豹抗衡,副幫主又因反叛被押入水牢,最終那些聲音很快消失于無形。
見銀豹坐在總舵大堂之上始終不發一言,也不讓人懷疑,畢竟銀豹向來話便不多。
大事已定,土狼放下心中的大石,將手中收集來的證據派人送回京城,只等最終時機成熟,就能將那些與漕幫狼狽為奸魚肉百姓的狗官一網打盡。
只是突然間,顧晨希開了口,一句話便把土狼的好心情全都炸飛。
「將副幫主給放了。」
「什麼?!」
戴著面具的顧晨希,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又重復了一次,「將副幫主給放了。」
這個聲調是于詠賢一而再、再而三交代的,她說他性子本就清冷,所以說話短而有力,沒有太多情緒。他很聰明,娘子的話他都乖乖的听,不想惹娘子不高興。
現在他做到了土狼要他做的事,所以他就要把娘子的祖父給放了。
土狼啞口無言的看著顧晨希一副理所當然要他放人的模樣。
有些還在堂上的幾個手下听到顧晨希的話,忍不住竊竊私語。
土狼神色一正,「小的想與幫主私下談談。」
「退下。」顧晨希立刻意會過來,吩咐下去。
大堂之上很快就只剩他們兩人。
「于民豐不能放。」土狼一等到只剩下他們兩人,他再也不能淡定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看著坐在高堂上的顧晨希。
「為什麼?」顧晨希皺起了眉頭,「他是詠賢的祖父,我要放了他。」
土狼沒料到于詠賢竟會來這一招,讓顧晨希開口要他放人,他這才慢半拍的意識到,現在漕幫上下認了銀豹當主子,漕幫已在銀豹的掌控下,然而人是失憶的,只把于詠賢的話當聖旨听,這不等于于詠賢間接把漕幫握在手上?
「副幫主不能放,」土狼沉下了臉,「他是恭王要的人。」
「恭王?」
土狼煩躁的一拍額頭,「我的天老爺,你連恭王都忘了!抱王是咱們的師父,太子親衛和水軍都由他統掌訓練,他親點你為侍衛統領,他如師如父,我們都曾立下血盟,誓死效顧晨希聞言,腦中似乎閃過些模糊的影子,心頭一陣搖擺,但一想到于詠賢,他立刻定下心神,「我不管,將人放了。」
土狼無奈,「過些日子恭王便來了,現在要我將人給放了,恭王來了怎麼交代?」
「不過是放個人罷了,若你怕那個恭王,你就直說是我要你放的人,一切後果由我承「我看你不是失憶,」土狼咒了一聲,「你是把腦子給撞壞了。」
彼晨希不耐煩的看著他,「放不放人,一句話?」
「我又打不過你,能不放人嗎?」土狼快要氣死了。
彼晨希立刻站起身,「把人交給我,我要回去看我娘子了。」
「不帶這樣過河拆橋的。」土狼啐了一口,「之前明明就說好,你才剛坐上幫主之位,底下人心浮動難免,你要留在總舵幾日。」
「我已經來了三天,我三天沒見我娘子了,我想她了。」
「不過三天——」土狼幾乎忍不住要用吼的,「之前她護鏢入川和北域的時候,一去幾個月,也沒听你說想她。」
「我肯定想她,想得思念成災,所以不好說出口。」
思念成災?!土狼覺得自己徹底被打敗了!
「我要回去!」
「今天不成,你若回去,我就不把人放了。」
彼晨希惱了,眼中浮現戾氣。
土狼不由心頭一冷,實力明擺著,若要動手,他穩輸不贏。
「你可知朔月堂堂訓是以忠義傳世,信守承諾。身為堂主,于詠賢可不喜歡個不守約定之人。」
提到于詠賢,顧晨希露出了遲疑的神情,臉色的戾氣稍減。
「若是你現在走,就是背棄諾言,不值敬重,更不值得于堂主喜愛。」
彼晨希徹底冷靜下來,「我明白了,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會守諾。」
土狼心頭松了口氣之余又更覺事態嚴重,以現在的局面,別說將于民豐放走,于詠賢若不開心,要顧晨希領著漕幫與恭王為敵,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他不禁苦惱的搔著頭。
于民豐被放出來時,被虐得只剩半條命。
腳筋被挑斷不說,一身的功夫也被廢,狼狽、淒慘的樣子于詠賢看在眼里,心情復雜。找了小七來看過之後,結果卻是一句——副幫主身子受損嚴重,大羅神仙難救,一口氣只能拖過一日是一日……
于詠賢早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最終決定沒將人留在朔月堂也沒送到普陀寺,而是拿了筆銀兩,買了戶城外的農戶安置。
安頓好之後,才要林沅去普陀寺給又晴送消息。
才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又晴將林諾留在寺里照顧眼楮已完全不行的林嬤嬤,自己則在林沅的領路下來到農戶。
「現下副幫主的情況如何?」一進屋,又晴摘下蓋著自己頭的披風,輕聲問道。
「命是暫時保住了,」于詠賢壓低著聲音,沒有吵醒屋內的于民豐,「但小七說拖不了多久。」
又晴聞言,神情看不出太多的悲喜,只是放輕腳步的進屋去看著躺在床上還昏迷不醒的于這是她的父親,卻從未正眼瞧過她一眼,只因為她的生母出身低賤,但縱是如此,她心中還是敬他為父,就算從小她連聲「爹」都不配叫喚。
「本想要姑姑帶祖父離開南陵,另外找處清靜隱密之處暫避風頭,只是祖父的情況現在看來也不宜舟車勞頓,所以只能暫時避居此地。」
「你有心了。」又晴拉過于詠賢的手,輕拍了拍,「副幫主一生罪孽深重,走到今日,也算是因果報應,你救他一命,做得已經足夠。」
于詠賢眼底浮現困惑,「姑姑,你這話的意思是要我從今而後不要再管祖父的事嗎?」
又晴清明的雙眼看著她,堅定的點頭,「我不想見你惹禍上身,若是這次于家真的難逃此劫,你又不想拖累朔月堂的話,你就走吧!離開這里。」
「姑姑,我不可能放下你。」
「傻丫頭。」又晴揉了揉她的臉,「忘了姑姑說過的話嗎?在外人眼中,我不過就是個于家的丫鬟,誰有心思對付我?」
「可是姑姑——」
「別說了,以後你也別太常往這里來,副幫主有我照料便好。至于沅沅,今日來得太過匆忙,你暫時先將她留下給我幫把手,等過幾日我再讓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