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慢慢伸出手,摟住他的頭頸……
「不行!」她突然又睜大眼楮,抗拒說︰「我們這樣子……這麼曖昧……如果讓別人撞見,我就完蛋.別想嫁人了!你快走開,別再跟我糾纏不清!」
「不要!我覺得這樣很舒服。」織田操毫不考慮就拒絕,又一次將唇貼上她的唇。
這一切實在太莫名其妙了,但又發生得那麼理所當然——她心跳著遲疑又矛盾,想排斥卻又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的吻像海浪,一波又一波,時而激烈時而柔緩,帶著鹼澀的味道。她覺得有些羞慚,沒想到自己居然那麼「」,在半夜里露天赤地之下,毫無遮攔地和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親熱地親吻擁抱,而且還恣意地享受、陶醉在他的吻帶來的那醉人的滋味和充滿誘惑的感覺里頭。
她只覺得她的思緒比先前更混沌了……
四下遂歸諸靜寂,只有海潮不斷涌起一陣一陣的騷蕩,企圖掀覆一場潮浪,回到最初的洪荒。
第五章
結束海邊的工作後,日于又擺蕩回尋常的軌道;盡避空間和場景掉換,「忙碌」依然是杜小夜生活的寫照。
忙、忙、忙,成了她生活唯一的方向。
「杜小夜?跑到哪里去了?這份樣品急著送到「風采’雜志社——」戴著眼鏡的設計師,左顧右盼找不到人,急得哇哇大叫。
「杜小夜?我叫她送成品給客戶,大概快回來了。」另一邊埋頭苦思的設計師听到叫嚷,抬頭招呼了一聲。
設計室一片混亂。設計師各據一方山頭苦干窮忙,整個景象亂成一片,雜亂之間偏偏又各不相干,各自自成一格。
這些年輕的設計師是「卡布奇」不可或缺的命脈,他們個個才華洋溢,潛力十足,對流行有獨到的見解與詮釋,加上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每每能創造出獨特的設計,引領風騷,進而開創出所謂的「卡布奇傳奇」。
早先馮妙儀也是其中之一,滿懷熱血和夢想,期待有朝一日能擠入世界設計舞台之林,成立自己的品牌。後來她中途「變節」,改走造型設計,一開始為「卡布奇」的散戶做整體造型設計,慢慢地才熬出一點小名堂。原先,她是希望能為電影或電視連續劇做人物的服裝造型設計,也比較容易出名,但這機會根本不可得,她干脆放棄設計服裝而專做造型設計,總算有了一絲小小的名氣。
說起來,這是杜小夜帶給她的「啟示」。和杜小夜鄰居多年,她看她連年落第而猶不知覺悟,美夢頓時驚醒,狠下心放棄成為世界設計名師的夢想,才總算熬出另一片天,有了今天這等小小的局面和成就。
不過,她要的不只是這樣。在這個圈子,她這點「名氣」根本還算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不足以沾沾自喜。
天外有天,她要爬上最上頭的那一層——
「小夜?」她匆匆地進門,看不到杜小夜,詢問一旁的設計師說︰「成玲,你有看到小夜嗎?」
「不知道。」對方忙得沒時間抬頭。
「杜小夜呢?回來了沒有?我要她幫我拿的布料樣品取回來了沒有?」門口刮進另一道混亂的氣流。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找杜小夜,搞得雞飛狗跳。
「怎麼搞的?都去了那麼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跟她交代過了,那很急的,我急著要用,偏偏耽擱到現在還不回來!」連串的急躁,抱怨不滿。
既然是急著要用,為啥不自己跑一趟,而要假手他人?
馮妙儀不以為然地看了抱怨的設計師一眼,嘴里卻沒有說什麼,默不作聲,沉默地听著那些對杜小夜不滿的埋怨。
沒多久,杜小夜一身汗淋淋地沖進來,眉眼、發梢、臉龐——幾乎全身的毛細孔都散發出窒人的熱氣。時近正午,外頭火傘斑漲,熱浪襲人,接近攝氏三十八度的高溫,將整個大地燒成酷熱的地獄。
「怎麼現在才回來?我等得都快急死了!」先前抱怨個不停的設計師,一看見杜小夜回來,立刻沖上前去,一邊抱怨,一邊檢視要杜小夜取回來的布料樣品,連給她喘息的時間都不留。
「杜小夜,你回來得正好!」那戴眼鏡的設計師很快地搶到前頭。說︰「麻煩你再跑一趟,這份樣品急著送到‘風采’雜志社,他們催了好幾次了,你現在趕快送去。」
「啊!可是……」杜小夜張口結舌,來不及反應。
從進門到現在,她連喘口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只听得這些女人一聲聲不停地叫著趕趕趕,就又被人催著往外推趕。她從早上忙到現在,在外頭跑了一上午,絲毫沒有歇腿的空檔,累得半死,天氣又那麼熱,直想好好躺一會,但這些設計師卻催命似的,連連地吆喝差使叫喚。
她們所謂的「急件」、「很趕」,其實都還沒有「緊急」到需要那樣對她催命的地步,但每個人的神情、語氣都那麼夸張,故意為難似的,讓她一趟一趟地疲于奔命。
她不由得轉頭望了馮妙儀一眼。都已經正午了,她希望能好好休息一會。馮妙儀回視她一眼,開口說︰
「都已經中午了,現在叫小夜把樣品送過去,對方正值午休時間,不好找到人。再說,小夜在外頭跑了一上午,又已經中午,該讓她好好休息一會……」馮妙儀語氣頓了一會,尋思該怎麼說才不會得罪人。「這樣吧!反正我中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負責幫你把樣品送到雜志社好了。我保證!絕不會耽誤時間的。」
這樣,既可以贏得杜小夜的感激,又不會得罪人。
「妙儀姐,這怎麼可以——」杜小夜急得紅熱臉。
她並沒有要馮妙儀代勞的意思,她只是希望稍微休息一會,將送樣品的工作延到休息後再做。
「沒關系,反正我正好有事要出去。」馮妙儀微笑地取餅樣品。她轉向那設計師,展露同樣的笑臉。
「呃……小馮,我想……嗯……我,下午再送過去應該也沒關系……」那設計師囁嚅說道,忘了她先前急得跳腳的夸張。
「沒關系,我順道送過去,只是舉手之勞。」馮妙儀笑著擺個手,表示不介意。
她是過來人,在社會打滾許久了,深諳做人的道理。
她知道這些設計師對杜小夜多少懷有些欺負新人的心態,反正也不是太過分,她只當做無關緊要。而且,她們那些情緒不是不可理解的,杜小夜「錯」在認識織田操,和他之間莫名其妙的「關系」。
女人都是善妒的。也不知這些人是怎麼听說到杜小夜和織田操的事,妒濤暗涌,對杜小夜懷著莫名其妙的敵意,有意無意地排擠她,故意為難她。這是天性,和才華多寡無關。
但杜小夜對此一無所知,渾然不覺。她沒想到一件事的成因並不像它表面形成的那麼單純,還有背處些許復雜的因素。她只是敏感得覺得有些不太對,卻分析不出所以然,認命而盡職地被吆喝著東奔西跑。
這時她見馮妙儀仗義要為她跑一趟,急得漲紅臉,一把搶回樣品,過意不去地歉然說︰
「我馬上送去。妙儀姐,謝謝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這是她的工作,她不能讓馮妙儀犧牲休息的時間幫她跑腿。再說,這點苦都受不了,那還能成什麼大器——雖然,實在說,她並不怎麼期望成為大器。
「唉!」出了大廈,毒辣的陽光和悶熱的高溫一齊襲來,她重重嘆了一聲,同時也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