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吻別 第32頁

「相親?」織川操懵地一呆。

「織田操,你是不是跟小夜發生什麼誤會吵架了,小夜才會轉而投向南條先——」最重要的話尚未說出來,就被織田操揮手打斷。

「這件事我今天就跟她解釋清楚;我在這里等她回來。」織田操倚著門坐在地上,沒耐性心思注意馮妙儀後頭的話。

他以為那不是什麼重大的事,反正他已拒絕了,是以一直沒有告訴杜小夜,沒想到反倒引起誤會。他想,杜小夜一定是因此才不願見他的。

他們還都太年輕,兩個人對愛情的態度也還都不是很成熟,所以有什麼誤會很容易就變成死結打不開,自鑽牛角尖。

他哪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馮妙儀有心的破壞作梗,以及織田惠子掀起的風波。

「這麼晚了,你待在這里等也不是辦法。再說,小夜也不一定會回來——」馮妙儀輕描淡寫。不著痕跡地透露著某種暗示,說到一半,接觸到織田操凌厲的目光,驟然頓住口。

「你說什麼?」織田操目光很冷,口氣冷漠。

馮妙儀暗里打個冷顫,胸中怨毒的火卻未曾稍滅。她勉強擠出個微笑,解釋說︰

「我的意思是說,小夜既然有心躲你,暫時不肯見你。你在這里等她也沒有用。」見織田操表情稍動,跟著又說︰

「我看這樣好了,你先回去,讓我先勸勸她,過兩天你再來。」

織田操神情又稍一猶豫,被馮妙儀說動了。

「還有啊,你既然有心道歉,就別光是嘴巴說抱歉,最好有一些具體表示。」

「具體的表示?」織田操困惑不解地站起來。

馮妙儀倚著門,看他皺眉地走過來,微笑說。

「你自己想吧!女人最容易被男人這種舉動打動——小小的一束,卻代表著深情無限。」

她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織田操向來聰明過了頭,會意一笑,擺擺手開門出去。

馮妙儀嘴角的笑凝結起來,陰凍成猙獰怨毒的線條。

接下來兩天,織田操按捺著不安和急切,忍受著相思的折磨苦痛,勉強壓抑住渴見社小夜的沖動,將自己禁錮在等待中;而由一束束殷紅的玫瑰,代他傾訴他心中對杜小夜所有的情意相思。

但馮妙儀什麼也沒對杜小夜說。她截收一束束怒放著愛情、傾瀉著相思的紅玫瑰,冷笑一聲,將滿記織田操渴盼心情的卡片撕個粉碎,棄丟進垃圾桶。

而社小夜遲盼不到織田操,神采盡失,就像那被丟棄踐踏的紅玫瑰,日漸枯萎。

這一晚,天氣陰晴不定,雲聚著些微的寒意。氣象報告說,到了下半夜就會開始飄雨,但不等夜深,天色剛濃時,就下起了微雨。

織田操帶著一柬殷紅含情的玫瑰,冒著濕冷的寒氣,一路走來,被冷雨淋了一身濕。夜已深了,他受不了思念的煎熬,管不住自己而向這里走來。他渴望見到杜小夜。

他無法再等下去了。他父親親自飛來,打算硬押著他回日本,強迫他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這讓他更加渴盼想見杜小夜;因著相恩的煎熬,對她情戀更深。現在他才明白,世上最令人痛苦難耐的,就是愛情的折磨。唯情這一字,讓人輾轉反側。

他絕不會接受他父親的安排。他愛的是社小夜;他要向她解釋一切,告訴她他愛她,然後帶她遠走高飛。

微雨,冷冷地漫天灑落,地上陰濕冷冰,蒸發著涼寒的氣息。他仰起頭對著冷晴的黑空,發梢、臉龐全沾滿了冰冷細碎的雨絲。

半空的窗,一片透黑。這麼深的夜了,暗窗里的杜小夜,此際或該已沉沉地睡去一一一或者,和他一樣地相思難眠……

這種種思緒讓織田操覺得甜蜜又簿薄的不安。他輕輕吻了吻殷紅含情的玫瑰,舉步往前︰前側方緩駛而來的暗色夜車,擄去了他的視線。

「謝謝你,南條先生。我沒事了,你不需要對我那麼好——」隨著夜的迷離,清美如夜神的杜小夜如霧飄忽地出現︰身後跟著一向冷漠傲人的南條俊之。那礦石黑的冷眼眸,一向不對人顯露出感情的那如黑洞的深邃,此刻滿溢著說不出的無限的柔情。

織田操整個人凍住了。身體凍住了,血液凍住了,心跳也凍住了,凍成失去知覺的石頭,被黑暗所隱沒。

雨在落,夜色在加濃。陡露在寒氣沁人的濕冷雨霧里,杜小夜極輕微地打個冷顫。

「著涼了?過來……」南條俊之溫柔地將她拉近身,拉開風衣將她擁護在懷中。

「我沒事……」杜小夜不安地避開他的溫柔,「南條先生,你真的不需要對我那麼好。我一一我一—」她不知該怎麼說,說什麼才好。在她最脆弱、最覺得無依無助的時候。南條俊之溫柔地做為她避護的港灣︰她怕自己會就此陷進去,愈陷愈深愈難以自拔。

她已經踏陷過一次了;現在,她的心還陷溺在那個充滿痛苦折磨煎熬的池沼。那個池沼,以愛為名,以情為召。深深將她禁錮在最深層的底沼。

「還是不行嗎?小夜——」南條俊之抬手輕輕地撫觸她的鬢發、撫觸她冰冷的臉龐。

「我這樣對你,還是不行嗎?我從來不認為,我會為任何女人而心動,但我卻為你動心了。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但它卻這樣發生了……」

南條俊之溫柔的撫觸,含情的凝視,比什麼都能牽引住杜小夜被禁錮住的心。她矛盾極了一一一她的心向著織田操,卻又受著南條俊之的吸引。而這個吸引,從第一次見到南條俊之時就存在了︰他激發了她心中所有美的構想與想像。

「南條先生一」她困難地開口︰「請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承受不起。你出身世家,各方面條件又那麼完美,我們距離相差那麼大,根本……根本……我們之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就像我跟織——」她猛然頓口,表情霎時變得哀怨多愁。「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根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對我來說,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你給我一個答復——」

夜雨像絲,寒氣由毛細孔一絲一絲漸漸地滲人杜小夜的皮膚里。她禁不住又打個冷顫,南條俊之解下風衣為她披上。

「南條先生……」杜小夜深深受著牽引。但是——她低下眉,微微搖頭「我承認,我深深地被你吸引。第一次遇見你時,我整個心都感到震撼,我——」

「唰」一聲,織田操手上的玫瑰垂掉落地上,凌散開來。

「原來,你一直避著我,不肯見我,就是為了如此,為了南條俊之——」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面色蒼白,發著抖;平素的傲慢銳氣都隨著沾濕了滿身的雨滴結凝成深沉哀痛的悲緒。他的心完全凍結了,暗暗偷泣。

只杜小夜那樣錐心的一句話,他所有的信心就都被擊垮。她說她深深地被南條俊之吸引,她的心為他感到震撼一一一夠了!被了!

「操?」杜小夜驚喚一聲。織田操蒼白的表情、絕望的神態,使她凍結了。她盼望了那麼久,卻沒料盼到如此的局面。她離魂似的移向他,千言萬語到頭竟不知如何開口、怔怔地望了他一會,才說︰「你听我說,我一直在等你,一直——」

但織田操根本沒有在听她說話。在這之前,猖狂的若此早就暴跳如雷;但此際,他卻喪失了所有的傲慢與跋扈的火焰。愛神的黑箭,植著猜疑和誤會,筆直射人他胸田。

他自尊心深深地受到打擊,受到傷害,加速了他內心愛情的「死亡」。他親眼所見、親耳所听到的一切,葬送了他一切美好的幻想。那一晚,他要杜小夜做選擇,選擇他或是南條俊之,而現在,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表示著她選擇了南條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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