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麼公主之外,深宮內的女眷沒有一個人敢如此恣意妄為吧?只有她才能不受責罰。」
太後頻頻點頭,「是啊!予兒這孩子,哀家實在是頭疼!」
正確的說法卻是因為太愛、太寵了,舍不得怒斥一聲。
同桌的十二公主和十三公主同聲開口,「太後放心,兒臣們會盡孝心。」
「好,好,哀家堪堪欣慰。」然而畢竟不是懷胎骨血啊。
雖然寧妃和湘嬪所出的這兩個公主儀態萬千、柔婉乖巧,但是天下父母心,她更正掛懷于心的仍是她的予兒。
連隆冬偷偷的傾身咬耳朵,「班兄,兩位金枝玉葉對你有意思耶!你的行情真好,本大學士好生嫉妒。」
「少調侃我。」哪一天這文質彬杉的大學士若是得了花柳病而暴斃,相信沒人感到意外。
已飲到微醺的皇帝低低咕噥,「令予怎麼還不來?難道還要朕親下聖旨,請她過來赴宴嗎?」
連隆冬不正經的嬉笑著,悄聲椰愉班扶風,「嘖嘖,鼎鼎大名的麼公主可能將是班兄你的枕邊人哩。好運道啊,眼前就有兩位公主眼波傳情,待會兒!」
「閉嘴。」皇家女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那個扎梳男人圓髻的「俠女」使他揪緊心肝。
一陣小太監喊聲傳來,「十四公主到!!」
連隆冬立刻正襟危坐,听說麼公主十分與眾不同,他挺好奇哩。
班扶風好笑的輕盹他一眼,繼續啜飲美酒,自在悠哉。
但見眼前一抹艷光出現,一位體態娉婷的女子和九名宮女往宴席這方走來。
奇異的是,身穿公主宮服的女子臉上罩了一方薄紗巾帕,除了一雙滿含興味的瞳眸之外,難窺得其面容。
她揖了一揖,優雅的舉止絲毫不遜統領六宮的皇後。
「令予向母後、皇兄請安。」
太後已經笑出幾十條的細紋,這寶貝女兒總算表現出閨秀端儀。
皇帝卻是一臉不解,「令予,你罩著紗巾做什麼?」
「見客啊。」朱令予滿心期待,希望那個「客」被她嚇暈。
太後一听,忙不迭笑說︰「連卿、班卿,見見哀家的麼公主吧。」
朱今予暗勾一抹詭笑,緩緩轉過身,與來客抬眼相對。
咦!身穿白袍將軍服的男人不是那個自稱是「俠士」,前兩天倒在那飄逸姑娘石榴裙下的色胚子?
不對!那種布衣白了怎麼可能是名聞遐邇的風雲小將?
朱令予想也不想的大步上前,先是動手模撫他的臉腮,再來是用力的掐捏,然後索性拍打他的俊容和胸膛。
班扶風好不容易才從驚駭當中「清醒」過來,眼下這一雙仰瞪著他的幽亮瞳眸,竟然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他心海里投擲下一顆小石,使他抽疼不已。
這算什麼!意動情迷,心悸戀戀?
但是該死的,他非常憎厭這般把持不住的自己!
瞥見他透出不悅的神色,朱令予忽地把面上的紗巾扯掉。
「啊!」眾人驚呼出聲。
太後甚至手捧心口,無力的頹然垮下雙肩。
這景況早在朱令予意料之中。因為她把自己堪稱絕美的面貌,以黑紅綠紫黃白的胭脂全數涂上,光那鼻尖上的一團黑紫色就夠瞧的了。
而且她還把菱形檀口涂抹成血盆大口!
她等著有人受不住因而嘔吐或是笑到腸子抽搐扭絞。
但是沒有。
所有的人好像被雷打到似的,個個呈現呆滯狀。
無聊,枉費她的巧思算計!
「母後,皇兄,我要回我的寢宮去了。」她懶得行禮,直接往後走,甚至她揚揚手,喊道︰「至于為我找駙馬的事你們甭操心了!本公主惡名昭彰,溫良淑德一概缺乏,不是為人娘子的料啦!」嫁人?笨蛋才做的事。
這聲音越听越熟悉,班扶風暗暗思量。
倏地,他起身大步追著,一邊怒吼著道。
「該死的!你是‘朱公子’!是‘俠女’!」
啊!這獅吼虎嘯……朱令予第一次感到頭皮發麻,她無法思考的立時往前方狂奔直沖。
失去理智的班扶風也追隨上去。
「怎麼一回事?」五分醉的皇帝被搞糊涂了,問。
連隆冬神秘兮兮的壓低嗓子,「有好戲可看了,皇上切勿心焦。」
原來把一張臉兒畫成唱大戲模樣的丑角十四公主,便是和班扶風一同逛窯子的玉面娃兒「朱公子」啊!
這一場賜宴的結果著實太出人意表了。
驟然,遠方傳來宮女和太監們的尖叫連連——「不好了,麼公主掉到喜鵲湖里!」
「予、予兒!」太後驚得站起身,面色慘白的抖著聲,「快救她!她的武功雖強,但是不會泅水啊。」
皇帝的酒氣霎時醒了三分,他忙攙扶著太後打著哆嗦的身子往喜鵲湖去。
「快來人!救起十四公主!」這親妹子若是有什麼不測,母後肯定承受不住。
整個御花園陷入慌亂,禁衛軍蜂擁而上——
***
喜鵲湖素有小西湖之稱,湖景美不勝收,然而宮中妃子「不明究由」魂斷湖底一事時有所聞。
為了擺月兌班扶風的追趕,朱令予腳下一個打滑,跌掉入湖。
他大駭,顧不得其他,縱身躍下救人。
當皇帝和太後好不容易沖奔過來,只見一個驚心動魄的景象——湖中的朱令予拚命掙扎,然而吃吞不少湖水的她似乎無力支撐,嬌軀漸漸下沉。
幸得班扶風將她撈起,艱辛萬分的帶著她往湖邊滑游打水。
太後淚漣漣的,早已泣不成聲。
禁衛軍連忙結串成一人繩,好拉兩人上岸。
「班卿,令予她如何?可還有呼、呼息?」不忍問,但是皇帝仍是狠心詢問。
凝望虛弱的平躺于岸邊的她,班扶風心下一陣黯然神傷。
總是活蹦亂跳,揮刀舞劍的她,大概從來沒有這般安靜過吧?
他近乎心碎的嘶吼,「我絕不讓她死!她休想離開我!」
他俯身,以口就其唇瓣,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真氣全輸給她。
「呃,這……」眾人不禁傻眼。
尊榮至極、嬌貴無比的十四公主竟然和男人嘴對嘴,這無疑是公然的宣示——十四公主的終身倚靠就是班大將軍了!
四周無人出聲制止,因為明白朱今予的生死全系于這一刻。
「嗯……」微微申吟,朱令予痛苦的動羽睫。
頭好暈,怎麼天在旋轉,地在搖動?
眨了眨眼,她驚嚇莫名的瞪著眼前正「吮吻」她唇瓣的色胚子。
她使盡全力一把推開他,迅速的連甩他兩記清脆聲響的巴掌。
他氣煞,立即還她兩個耳光。
真是莫大的羞辱!「你竟敢打我?從來沒有人膽敢踫我……」
「彼此,這是我第一次挨巴掌,也是我破例打女人!」
「破例?那麼我應該感謝你的耳光?」
「你應該感謝我舍身救你!雖然我們安然無恙。」
混帳呀他!朱令予揪扯住他的衣襟,一副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怒嘶,「本公主可沒有哀求你救我,是你自己逞英雄!」哼!
「刁女!」他拍開她的手,與她的火眼金楮相視。
她突地想哭,但是倔強的忍住心中的委屈。
「我是刁,怎樣!要溫柔、要風情,去月西樓找,那里多得是!會琴棋詩畫的倌姐更是任君挑選!」
班扶風眼一眯,危險的亮芒隱隱閃爍,「你果然是‘俠女’!」
朱令予一怔,慌張的扯著謊,「去你的!半路亂認人。」
她想玩弄他于股掌間?他旁若無人般的以手袖往她臉上粗魯的擦拭。
由于落水的緣故,她臉上精采的顏色早已掉落大半,經他蠻勁一抹,沒一會,素白細女敕的真面目已然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