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趁著莊小隻已經睡下,兵漾漾躡手躡腳地步出下人房。往左側廊道走去。
起了霧氣,視線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她一徑的往前模索著——直到撞上一面肉牆。
「請問小王爺的閣齋怎麼走,我已經走了好久。」
「為什麼要探小王爺的閣齋?三更半夜里應該不必伺候了才是。」
這聲音……
心口倏然一痛,兵漾漾忙抬高下顎,白霧之中的他令她乍驚還喜,立刻擁抱著他的腰身。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請放手。」
「不放!」
「于禮不合。」
「怎麼不合?」他是她魂牽夢縈的夫君啊,他的胸膛原本就是她的依靠。
趙甫節十分訝異自己竟有片刻的眷戀,身前女子柔軟的嬌軀使他舍不得,甚至有一股渴望。強烈的想擁有她。
不該這樣啊!
「你是女兒身,依在我身上會讓人嚼舌根的,畢竟我是男子,而且已為人夫。」
他的胸膛應該專屬他的妻子。
然而內外兼美的少王妃卻無法使他打心底寵溺疼愛,他對映柔似乎只能相敬如賓,再無憐惜的情緒。
他也不知為何如此。
但是父母之命,聖上下詔賜婚,他必須遵從,盡責的成為好丈夫。
就在趙甫節恍惚之時,身上一輕,兵漾漾已經放開雙臂,並且退離一大步,莫名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你是小王爺對不對?」他方才親口證實他已為人夫,可是這所謂的人夫指的是她兵漾漾的夫,或是另一名女子的夫?
「是。」這姑娘為何以哀傷的眼神瞅他。而她的哀傷竟然令他震撼。
「當初你為什麼要欺瞞我?」
「當初?」趙甫節的星眸泛出迷茫,「我和你相識?」
「你……你把我忘了?或是害怕我對你糾纏不清?」好狠的郎心!
「我不認識你,也未曾見過你。」
「你竟敢扯這種謊言,我們連趙星辰都已經有了,你怎能說你連見都沒見過我?」她和他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啊。
「趙星辰?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當然不認識他,因為他只有幾個月大,為了他,我痛得死去活來,他的名字是你取的,日月星辰,就恍如我和你的……」的什麼?矢志不移的愛情?燦爛熾烈的誓言?
炳,簡直是諷刺,她的夫君另結新歡就罷了,沒想到居然連他們的一切都拋諸腦後。
她真的這麼不值嗎?他怎能一筆勾銷得這樣徹底?
「姑娘……」對于她一連串的指控趙甫節委實不懂。
但見她的身子顫抖得仿佛隨時要倒下的模樣,他竟起了憐惜之情,而且極想再把她擁人胸懷安慰她的傷感。
遽然,她從袖口里取出兩張紙,朝他的臉砸過去。
紙張飄落地上,趙甫節撿拾起,一見上頭斗大的字,訝異得瞪直星眸。
「怎麼,嚇了一大跳是不是?哼,是你負心在先,我是被迫出此下策。」可是心兒仍在淌血。
「休書?終生為奴的契約?你不是開玩笑的吧?」這姑娘居然丟給他一紙休書和奴隸的契約。他與她毫無干系,何來的毀婚休棄?而且還要他為奴做僕的伺候她?
兵漾漾氣憤的道︰「趙甫節,你不是再婚了嗎,既然你不在乎我們的姻緣,我便大人大量的成全你,有了這一紙休書,你的少王妃才算得上名正言順,我是明辨是非的人,不會一味的怨恨另一個蒙在鼓里,也受了欺的女人。」
言下之意是他和她曾有婚盟?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倘若他當過新郎倌,為何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對這小泵娘極有好感……
兵漾漾深吸一口大氣,繼續未完的話,「我和你從這一刻起不再是夫妻了,趙星辰是我一個人的,至于終生為奴的約定你不許耍賴,就算你是小王爺也得遵守自己立下的誓言。」
「敢問姑娘,我立下何種誓言?」
「你的命是我從閻王老爺那里搶救回來的。而且為了救你,我的回魂丹讓你吃下肚去,光是那藥丸十箱黃金都賠償不起。所以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奴才來償還我對你的大恩大德,趙甫節,你是讀書人,吃人一斗、還人十斤的道理應該曉得。」
「你說你對我有救命大恩?」她只是一名女流啊。
見趙甫節懷疑地蹙起眉,兵漾漾火大了。
「忘恩負義的壞人,要不是我,要不是龍鳳幫的庇護,你這個尊貴無比的小王爺早已經一命歸西,遑論迎娶你的新歡……」
「你指的是我下江南,被盜匪劫殺的那一次危難?但是我的救命恩人是釋師啊!」
「什麼四死、四活的?」他在跟她胡扯什麼?
「姓趙的,」她已經休了他,所以他不是她的夫君。「一句話,什麼時候跟我回去山寨,好好的供我差遣?」
眉眼一斂,趙甫節沉下聲,「我是趙氏子孫,豈有為奴之理,何況你的胡言亂語已犯了忌諱。」
與她拜過天地的他竟說她一派瞎說?氣死她了,再怎麼說她都是龍鳳幫的第四當家。
怒極攻心的兵漾漾無法抑制心中的恨,她伸手抓住他的左手腕,張口一咬。
「呃……」吃了疼的他極力忍耐。
然而她的利齒狠力地死咬著他的手腕,他想掙開又擔心傷了她的身。
剎那間,一名老嬤嬤突然沖出來把兵漾漾推開,她即刻跌于地上。
老嬤嬤又揪住她的發髻,不由分說地賞她兩巴掌。
「住手。」趙甫節出聲制止。「大膽!竟敢胡亂打人。」
「小王爺。老奴是替你教訓這該死的賤婢。」
「喂,老妖婆,你才是賤婢。」兵漾漾氣哭了,這輩子她還不曾吃過耳刮子。
「主子面前,有你這小丫環放肆的份嗎?」說到底她總是少王妃娘家里頭帶來伺候的老嬤嬤,這賤婢半夜里闖進主子們的花園已經該受毒刑,居然還讓她瞧見冒犯主子的罪行。
她是護主心切,何罪之有?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小王爺不會降罪于她這老奴才的。
「陳嬤嬤,退下。」
「這賤婢不能輕易饒恕。」一臉橫肉的陳嬤嬤自作主張地轉向地上的兵漾漾,惡氣道︰「說!你是哪一房的奴才、哪個總管教導的?沒規沒矩的竟敢咬傷主子,若是主子有個閃失,你等著杖責吧。」
「老妖婆,你的嘴臉好丑。」以為她是被嚇大的啊,除了大寨主之外她還沒遇過害怕的人物。
丑?這個乳臭未干的女娃竟敢譏笑她!一把怒火熊熊竄起,陳嬤嬤傾身向前,又甩上一巴掌。
趙甫節怒得踢出一腳,陳嬤嬤立即踉蹌地往一旁跌滾去。
「小王爺,你為了這賤婢對老奴施以教訓?」陳嬤嬤簡直不敢相信,儒雅出了名的趙小王爺居然動氣了,而且還踹踢她這個極有份量的老嬤嬤。
「立刻退下!否則我將你斥回顏府。」他真的生氣了。
一向寬待下人的他在驚見「她」受了陳嬤嬤的辱打時。幾乎要動手掐住陳嬤嬤的喉口。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她」一分一毫。
「等等。」兵漾漾叫住已經走了幾步路的陳嬤嬤。
「你打了我三耳光,原本得連本帶利的還給我,不過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追討利息了。」
利息?這女娃在說哪一門子的渾話?
怔愕的剎那,三個耳刮子送上陳嬤嬤的圓胖方臉。
「你打……我的臉……」頭冒金星之余,陳嬤嬤扭曲著五官。
「不多不少,就三個耳光,我不欺負人,也不準別人欺負我。」
「死賤婢,報上名來!」她非整死這女娃不可。
「兵漾漾!」怎樣?
「在哪一房當差?」小王爺居然毫無表示,難道她挨耳光是應受的懲戒嗎?一定是這小賤蹄子暗中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