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啦,沒看見我正在撥電話了嗎?」
坐在角落椅凳上的傅薔滴溜溜的眼珠轉了一圈,又偷偷捻起禮盒里的餅干塞進嘴里。唔,還是剛剛的燻衣草口味比較好吃。
「奇怪,朗立冬的手機直接轉入語音信箱耶!」
「人家今天是新郎官,肯定忙進忙出的,哪兒有空接手機?直接打親家的手機啦,叫他們趕快過來別再拖延了,這是看時辰的嘛!你看現在都十一點二十了,到底還要不要訂婚啊?」
「真的有點奇怪哦,就算朗立冬再怎麼懶散,有他哥哥朗月朔坐鎮著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沒有半點消息吧?」
「對耶,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單純地感覺到四周說笑的聲音漸漸降低,遲鈍的傅薔卻還沒意識到慢慢飄散在空氣中的緊繃氣味,端坐在凳子上的她眨動著大眼,斜斜地覷看十點鐘方向的喜餅盒,這一回的目標是標榜橘子口味的夾心餅干。
好像沒有人注意她了,動手--
「啪」的一記聲響,吃疼收手的她立刻引來眾人的矚目。
「沒看過哪個要訂婚的新娘子像妳這麼貪吃的!」十一點鐘方向的嬸婆盡避已經高齡七十五,講起話來依然中氣十足、動作俐落。
「我餓了嘛……」
暗薔揉著手背撇了撇小嘴。天還沒亮就把她挖起床去化妝,兵荒馬亂的也不給她東西吃,連喝口水都是她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去完成的不可能任務。眼珠轉了一圈,她毫不意外地看見大家搖頭皺眉的臉,有些委屈的低下頭,她輕輕整理起身上這一襲酒紅色禮服的美麗裙襬。
這好像是她從小到大最常看到的反應--眾人對她搖頭嘆息,好像她真的很糟糕似的。
其實傅薔並不差。
五官清秀、容貌端正,走在路上也不怕會因為嚇到誰而對人家感到抱歉。可是只要一和傅家上上下下的「優良出品」相比較,她好像又不只差了那麼一點。套一句左鄰右舍流傳的笑話,感覺上傅薔不應該姓傅,反而比較像巷口瓦斯行老板的女兒。
那好嘛,沒有遺傳到出色美麗的優良基因也無所謂,腦袋至少要此別人靈光一點吧?
可偏偏她又沒有。
暗家人感情好,表親堂戚一大堆,湊在一起總不免比較一下彼此的小孩成績優劣高低,結果傅薔從小到大總是愛搶所有人的最後一名。
她不是弱智啊,也不是丑到令人不得不咋舌啊,她就是……普通嘛!
相貌普通不犯法,成績普通也不會被抓去關,只是身處在優秀的傅家,她的普通就變得很很很不得了的普通。
唉,都過了多少年,她也認了,安分老實的接受這個事實。
好嘛,她的確很普通啊,可是還不是能夠和正常人一樣吃飯睡覺、工作玩樂……雖然說到工作,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她找工作的時間好像比就職的時間還要多。唉,也不知道該怪她不夠機靈敏銳,還是怪那些工作欺負她的單純遲鈍。
「堂姊?」
暗薔聞聲抬起頭,看見三個小自己三、四歲的美麗堂妹模了過來湊在她的兩旁。
「怎麼了?」她若是沒記錯,這幾個女孩本來是不屑跟她講話的啊。
「有個問題我們討論了好久都想不出答案,所以干脆直接來問妳。」
「問我?」
不能怪傅薔露出驚訝的表情,而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家族里竟然還有人會想要找她解答問題。
「我們一直想不通,朗立冬為什麼會想要跟妳訂婚?」
她瞪著眼前這三個美麗洋溢、風情各異的女孩,愣住了。
為首的女子倒也毫不回避的看著她,「雖然說傅家的財力還不錯,但是和赫赫有名的朗家比起來可就差得太多了……」
老二馬上打岔,「哪有,妳忘了傅發叔叔只不過是個退休的工頭嗎?他們家根本沒有什麼錢。」
「對啊,說到有錢,我們家才是家族里面最富有的。」
暗薔默默轉開了視線,開始無聊的調整高跟鞋。有些人的話題真的很無趣,如果她不找點事做可能會直接睡給對方看,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最年輕的老三直接拍打她的禮服衣裙爭取注意力,「喂,堂姊,我們在問妳話耶!我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朗立冬願意娶妳?難道就因為妳們家和朗家很早以前就認識的關系嗎?」
「我覺得最奇怪的是,朗立冬不是藝術家嗎?沒想到他的審美眼光也不怎麼樣嘛,居然挑了個最差的。」老二口吻雖輕卻講得咬牙切齒,看樣子心儀對方的她已經在家里偷偷咬毛巾咬了好幾輪了。
暗薔忍不住對她多瞧了幾眼。
原來真的有人暗戀立冬啊?她當初還以為他是在說笑呢!不過說真的,她實在看不出他有哪一點吸引人?
老大睨了傅薔一眼,在心里暗笑她的眨眼呆樣。「其實我覺得哥哥朗月朔比較成熟優秀,是個十足的成功人士。不過當然更不用說,以朗月朔的條件是根本不可能看上妳的。」
「難道他就看得上妳嗎?」
三個姊妹花立刻不約而同的瞪著她。
暗薔困惑地伸手刮了刮臉頰,「不是啊,是妳這樣說,我就直接跟著問嘛。」還在瞪她?不用這麼認真吧……「妳們知道朗大哥很嚴肅嗎?他話不多,也不喜歡跟人聊天,更別指望他會和妳說說笑笑哦。」
「那是因為他有成熟男人的冷硬風範。」
「是嗎?」傅薔不再反駁,反正也沒必要。
只不過她覺得比起沒事就愛唉東嘆西、動不動就強調藝術風骨的朗立冬,朗月朔不苟言笑的嚴肅態度總讓她懷疑,這個冷酷偉岸宛如一尊不動明王的男人,他的心是不是鐵做的?
「欸,門鈴是不是響了?你們趕快出去看一看啊!」
眾人開始因為這句話而騷動起來。
「謝天謝地,朗立冬他們終于到了,快點、快點,時辰都已經過了!」
「傅薔妳還坐在這兒干麼?趕快回去房間準備啊!等一下就要舉行訂婚儀式了,妳看看妳這副迷糊懶散的模樣,哪里有一點即將嫁人的樣子?」
「哦。」面對眾多親戚的指責視線,傅薔撇了撇小嘴,撈起禮服裙襬低頭走向書房的門。
難道說訂了婚就馬上指望她變個樣子、轉了性嗎?這種說法似乎不太符合現實,否則為什麼媽媽她老是罵爸爸婚前婚後都是同一個德行,完全沒有長進?
「傅薔妳還發呆?趕快回房間啊!」
听見親人的催促,老愛迷糊神游的她直覺地加快了腳步。
只是當她的手才正準備伸向木門的門把,孰料門扉已經先她一步被打開,來不及後退的她就這麼「砰」的一聲直接被門板給敲個正著,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撫額疼得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大事不好了!朗立冬他……」
「讓開。」
一記低沉磁性的嗓音迅速鎮壓住暗向倫驚惶的喊叫聲,額頭吃疼的傅薔听見這個聲音忍不住渾身震了震,抬起婆娑的淚眼往上望……
只見一只蒲扇般的厚實大手扣住暗向倫的肩胛將他往旁邊一推,精瘦的傅向倫立刻像只小雞似的毫無抵抗能力地被推出眾人的視線範圍,一抹高峻頎長、氣宇昂揚的成熟身影馬上輕而易舉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有些人一站出來,不用開口說話自然就有發號施令的威嚴和氣勢,而朗月朔更是個中翹楚。
斑挑頎長的他甚至不用挑起眉頭或是雙手環胸撐挺氣勢,只消一個眼神、一記眼珠的瞟轉,就自然而然的叫人斂首信服。
然而此時此刻的朗月朔誰也不看,鷹鷙般的銳利眼神筆直攫住眼前只離他一步之遙的傅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