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眉舞情 第3頁

岩子君並不想刻意去追緬過往,但是卻不由得浮現出曾經記憶的畫面。

驀然間,一種人事已非的惆悵充塞岩子君的胸臆。

守門的侍衛狐疑的走上前,「這位爺您有事?」這爺兒看似斯文雅儒又穿的貴氣體面,不像是個窺伺探看的猥瑣人才對。

「不,沒有。只是想回憶一些往昔罷了。」

岩子君微笑著擺手踏開,依循著記憶中隱約模糊的印象企圖追尋兒時的過往。

大街景色依舊,安邑縣的繁華如昔,而他的幼時玩伴呢?

舞劍高手石三、對藥理大有興趣的董五和小胖子姚六,還有……那個曾經佔據他幼時歲月的豪氣女娃兒易襄湖。想必如今的他們已經成家立業了吧?而年紀最小的襄湖此刻怕也已是有夫有子的婦道人家了。

岩子君一邊臆想著一邊搖頭微笑。

說真格的,他實在很難想象襄湖綰起發髻看顧孩兒的模樣。因為那和他印象中舞劍利落、英姿颯颯的她相差豈止八千里。

來到一家藥鋪門前,岩子君伸手抓了個學徒詢問︰「在下想跟你問一個人。」

「爺兒想問誰啊?」

「董五,」岩子君瞟了瞟藥鋪里,「你認得董五這個人嗎?」

「,您說的是咱的大師兄!可董師兄他現在跟師父上山采藥去了,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岩子君期盼的眼神黯了黯,「這樣啊……」

「咦,這個人是……子君?岩子君?」

驀地听見別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他驚訝地回過身只見一個矮胖噸位十足的男子又驚又喜的朝自己走來。

「你是——」

「我姚六啊!」

岩子君笑了出來,「也該是你才有這模樣。」

姚六靦腆地拍了拍自己的肥肚脯,「哎,上咱家的飯館子坐坐,來,往這兒走!咱們邊說邊聊。對了,我听石三說你現在好像是個啥大官來著。」

「小小芝麻官,不值一提。」

,你這謙遜的模樣還是沒變,對了,石三現在可是咱們府衙里的大捕頭,威風的很呢!」

岩子君隨同姚六來到一間門庭若市的姚家飯館,坐進最上層的雅座,他微笑地看著兒時同伴為自己又是菜又是上茶,好不熱絡。

「現在想想孩童時代的自己還真大膽,竟然就這麼鑽著狗洞溜進知縣家。」姚六拿著筷子塞了顆花生米進嘴里,「也虧你不計較什麼身份地位,肯和咱們這些小平民打成一片。」

岩子君淺笑著啜了口茶,「十多年沒回來了,大家都好嗎?」

「好啊!石三當了衙門里的大捕頭,董五如願進了藥鋪里當學徒。而我,你看到啦,我還是同以前一樣胖。唉,子君,用菜啊!小地方的吃食畢竟不比你們官家講究闊綽,你就勉強湊和著吃吧!」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柳嚼進嘴里,岩子君頓了頓,「襄湖呢?」

「嘎,你說易襄湖啊?」姚六眉頭一皺,「說起她可就慘多了。」

「怎麼回事?」

岩子君如何也想不到姚六會是這樣的反應,他以為自己應該听到的是襄湖在幾時和誰成了親、生了子,如今又是幾個孩兒的娘親……「襄湖她發生了什麼事?」

「那應該是你離開兩年後的事了,你該記得吧,子君,襄湖她爹是個在街上賣藝的武師,而她娘——」

「襄湖她娘是個繡功一流的針桁手。」岩子君記得。他一切都記得!

「易家的生活一向普普通通勉強過得去,誰知道有一天不知哪兒來的惡霸和襄湖她爹起了沖突,易叔叔竟被人給打死在街上。」

聞言,岩子君一震,渾身緊繃。不一樣,這和他所想象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易叔叔死了,襄湖她娘一個女人家勉勉強強撐了幾個月,可沒多久也心力交瘁的走了。」

「襄湖她人呢?」岩子君只覺呼吸一窒,心口一處悠遠的角落被緊緊地揪起。

「不見了。」

「不見了?!」

姚六無奈地手一攤,「咱們這幾個玩伴曾經拼死拼活的跟家里鬧著要將襄湖接回家里,尤其是石三,他最是緊張。好不容易我爹娘答應了讓襄湖來飯館里當佣,可誰知她人就這麼不見了!」

談話至此,岩子君俊雅颯氣的朗朗眉宇沒再舒展過。

「,算一算襄湖當時也不過才十一二歲,一個小泵娘的真苦了她。只是啊,大伙兒不免臆測紛紛,只道她可能被妓院里的老鴇給買走了。你沒忘吧,子君,襄湖她倔雖倔,可也是個白白淨淨的靈美丫頭呢!」

「……從此再也沒有襄湖的消息?」

「沒有。她就像空氣似的打從安邑縣里消失了。別說你在問,石三當初會進衙門里當大捕頭不就是為了想找尋易襄湖的下落嗎?」姚六因回憶而搖頭輕笑,「不說你可能不知道,子君,咱們這幾個雖然是易襄湖的手下敗將,可當時的小心眼兒里都是她的身影呢!」

岩子君揚起眉睫凝視姚六的眼,在他回胖的臉上看到一抹了然。

「子君你也是吧?」

他下意識的舉起茶杯掩飾神情。「什麼?」

「你這堂堂知縣大人的小鮑子怎麼會和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感情這麼交好?不可否認,你當時的眼里可也全是易襄湖的影子吧?」

放下手中的杯子將視線轉向別處,岩子君俊逸的臉龐陷入沉默。

是呵,兒時的他的確是喜歡易襄湖的。滿心滿意的喜愛著。

然而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他已經二十五歲的昂藏男子,再次提及易襄湖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已然沒有別的感情。

除了懷念。

至少現在的岩子君是這麼想的。

岩子君一行人離開安邑縣繼續南下前行,這一趟路雖說是他奉召深入民間探訪民情,可是還有另一個最重要目的——的南下隱密調查皇上的親國舅「郡南王」是否真如傳聞所說,有私下買通人馬、集結勢力意圖謀反。

然而當岩子君一行人踩著落日斜陽踏進貴東縣時,他無意間來到縣府所張貼的告示榜前,愕然地瞪著牆上那張略顯斑駁的通緝畫像,岩子君有些不敢置信。

「殺人嫌犯……易襄湖?」

耳里听見侍衛的話,岩子君心底的沖擊仿佛更甚一層。

魏忠搓著下顎嘖嘖稱奇,「易襄湖?敢情這個殺人嫌犯是個女的?」他興味盎然的側過頭,「我說君爺,這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連個弱女子都能夠一口氣殺了五個大男人……唉,君爺,您臉色不太好啊!」

岩子君像是霎時回神似的,他清了清喉嚨揮開魏忠的攙扶,閃避所有人的視線。

「我沒事。」

始終沉默的梁辛蘿溫婉地跨前幾步,「君哥哥,你若是累了不如我們就早點兒進客棧里投宿吧?」

「嗯。」

隨意挑選了一個臨近的客棧進宿,岩子君借口疲憊拒絕用餐地將自己鎖在房里。

門外,梁辛蘿與彩梅捧著一只托盤輕敲門板。

「君哥哥?你醒著嗎?你今晚什麼都沒進食,我給您拿一點吃的東西來了。」

半晌,房門內始終沒有半點回應。

「小姐,我看未來姑爺怕是睡下了吧!」

「可是君哥哥他整晚沒吃東西——」

「欽,未來姑爺這麼大個人兒了會不懂得照顧自己嗎?走吧,咱們早點回去歇息才好。這幾天又是城鎮又是街道的走,連個轎子都沒得坐,可要累死我了!」

不多久,梁辛蘿和彩梅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遠遠地,仿佛還能听見彩梅的抱怨聲。「小姐,我說這未來姑爺也未免節省餅頭了,沒有馬騎、沒轎子可坐,一個堂堂的官爺倒顯得窮酸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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