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麼要說出來?穎賦哥為什麼要這樣赤果果的揭開她極力想隱藏、想撫平的情傷?
驀地轉開身,她懦弱的只想逃離。
「冷少主明天就會抵達劍英門了。」
劉穎賦冰冷的嗓音自她身後響起,她忍不住止住腳步,就算是一丁點也好,她想听見他的消息,好想、好想。
「掌門已經吩咐下來,要所有人明天一律到門口迎接冷少主的蒞臨,劍英門該有的排場不能少。」
薄月靜靜靜聆听,止不住心頭期盼的顫抖。
這麼說,她明天能夠見到阿吉一面了?
他看穿她的期待,冷酷咧嘴輕笑,「但是不包括你。掌門夫人特地點名交代的。」
所有的期盼和渴望,瞬間就像破碎的鏡子鏗鏘的墜落,在她滿懷希望的心底,刻劃下一道道銳利的傷痕。
***
「少主,前面就是劍英門了。唉,咱們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總算到達了。」同行的冷威興高采烈的說著,難掩興奮之情。
威風騎乘在剽悍黑駒的背上,冷玨俊臉上深奧難測的神情,叫人看不出情緒端倪。
「少主,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呢!當初你不是怎麼也不肯親自走這一趟嗎?為什麼後來又改變心意,願意自己前來下聘呢?」
冷玨依舊沒有回應,只是漠然地睨了冷威一眼。
多嘴的他立刻低頭閉嘴。
踏踏的馬蹄聲在石板地上徐緩而雜雜地響著,自武聖門帶來的聘禮大大小小總共兩百多件,無一不顯名貴。但身為主角的冷玨臉上沒有任何的期待,更別提欣喜之色,冷傲莫測的臉龐上除了冷峻,就是漠然。
之所以親自走這一起,是因為他听說那丫頭的手傷迄今未愈。
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她的手傷怎麼可能還沒好呢?劍英門到底是怎麼照顧她的?
不用說,他們肯定該死的一點兒也不在意她!
當日是他的錯,一時的情緒失控,害她縴弱無骨的手腕被他硬生生的折斷,那該會是多大的痛楚?瘦小的她怎受得住那樣的劇痛?
自責悔恨不已的他靜待著薄掌門上門責備,這可是心高氣傲的他難得第一回等待他人的責罵。
可是沒有。
薄掌門對于他折斷他女兒的手這件事自始至終沒有一點反應。
他應該松了口氣,可是他並不,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女兒被外人所傷,他這做父親的卻不見半點反應,他們到底把薄月靜當成什麼了?劍英門里到底還有沒有那丫頭立足的空間?
冷玨是又憂又氣又著急。
對于下聘這件大事他表現得事不關己,反倒是在出發前,頻頻催著柳大夫開藥方、備藥材,只想趕著替薄月靜送藥來。
薄侶兒見不見在其次,下聘的事情順不順利也無所謂,但是薄月靜那丫頭的手傷,他不親眼瞧見復元狀況,實在放不下心!
「少主你瞧,劍英門的人已經在前頭擺出陣仗,等著迎接咱們啦︰」
在劍英門大小僕役、門徒的列隊等候下,武聖門前來下聘的馬隊,浩浩蕩蕩的進入前庭。
冷玨伸手揮開披覆在身上的雪韶大裘,大裘揚起的瞬間,他順勢縱身下馬,矯健而利落。
「賢婿,歡迎歡迎!」薄震又得意又敬畏的迎上前。
「薄掌門。」
「賢婿,你該改口叫我岳父大人啦!哈哈!」
冷玨睇著他,挑了挑眉,「是嗎?」
他淡漠的回應絲毫沒有滅了薄震和薄夫人明顯的諂媚之意,「容老夫替你介紹,這位是我夫人,另外這一位呢,就是小女侶兒。」
薄夫人推了推女兒,「侶兒,還不快給冷少主請安?」
薄侶兒垂著頭,不甘不願的福了個身,「侶兒給冷少主請安。」
冷玨的回應沒比她熱切多少。
他凌厲的視線在眼前三人身上掃了一遍,「就這樣?」那丫頭呢?
同為薄家人的她,為什麼沒出來見他?
「唉,請冷少主別介意,侶兒她生性害羞,所以話比較少……」
沒將薄震會錯意的解釋話語听進耳里,冷玨淡然的臉龐悄然地左右張望,企圖在人群中尋覓那一抹叫他思念已久的嬌小身形。
「冷少主旅途勞頓想必餓了吧,請隨老夫進屋用膳。」
「……嗯。」冷淡的回應,他的目光仍是不放棄在人群中找尋薄月靜的身影。
尾隨在後進門的劉穎賦望著他的反應,忍不住怒眯起眼,他當然沒錯過冷玨眼眸中悄然泄漏的想望與思念。
***
夜深入寂的闐靜夜里透著凜冬的寒意,驅不走的冷冽陣陣逼人,仿佛就要鑽進骨子里似的叫人忍不住顫抖。窗外深黑一片,除了偶爾傳來守更人的走動聲響之外,便是飄雪四落的寂靜。
「冷少主,你睡下了嗎?」劉叔在冷玨的房門外輕問。
房內沒有回應。
劉叔絞著手,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該離開還是繼續開口。紙窗內隱約透著搖曳燭光,冷少主應該還醒著才對。他鼓起勇氣,徑自說明來意,「是這樣的,冷少主,我听你手下說,你手上有一些治療手骨折傷的藥材,所以我想替月靜小姐……
門扉倏地敞開,冷玨昂藏傲然的矗立在門口。
劉叔惶恐地垂下頭,咽了咽口水。「叨擾冷少主休息,小人深感抱歉。」
「是薄掌門要你來的?」
「不是!」劉叔戒慎地左右望了望,「掌門和夫人並不知道我今晚來打擾你的事,如果可以的話,是否能請冷少主替我保密。」
冷玨不帶表情的臉龐上沒有變化,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我听到你提及薄月靜的事。」
他心底洶涌的怒火稍歇,自他踏入劍英門以來,這是第一個提及薄月靜的人。其他人呢?都當那丫頭不存在嗎?!可惡!
「冷少主,小人听說你有一些可療愈手骨折傷的藥材,能否請你惠賜一些給我,我想讓月靜小姐在離開時帶一些在身上備用。」
「離開?」
「是、是啊!那丫頭說後天就是她娘和婆婆的忌日,所以她想去祭拜一下……掌門和夫人都無暇理會她,所以那丫頭就只有跟我說一聲,她說反正這里也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在不在……」
懊死!他此行前來就是為了見她呀!「人呢?」
「呃,她現在可能在馬廄里備馬吧!」
冷決冷眼一掃,晚起嘴角勾勒出淡淡笑意,「還是那一匹老馬?」
劉叔著實吃驚!「冷少主也知道阿年那匹怪馬?」
他沒有回答,徑自越過劉叔跨出房外,「馬廄在哪兒?」
「在東院的盡頭。」劉叔緊跟著,有些趕不上他急快的步伐。「冷少主,治療手傷的藥材……」
「我自己拿給她。」
冷玨收起聲,循著劉叔手指的方向收起聲息提氣縱足急奔而去,不久之後,果然見到了一座馬廄,他驀地收緩腳步,踏雪悄然而行。
然而漆黑幽暗的馬廄里根本沒有人!
夜空又開始飄下了陣陣飛雪,冷涼徹骨。
「月靜?」冷玨不死心的低喚,不認為那個管家有膽子騙他。
黑暗中,只有一匹剽悍黑駒認出了主子的聲音,昂首嘶鳴。
突然間,他腳下踩到了一樣東西。他飛快低頭一看,猛地彎身拾起,一雙深邃瞳眸眯起——
月靜那Y頭的發簪。是她的!
他毫不猶豫地吹了聲口哨,黑駒立刻氣勢勇猛地破欄而出!冷玨在座騎沖撞自己的前一刻縱身一躍,矯健地跨上馬背握緊了韁繩,旋即策馬離去。
馬蹄在冷涼雪夜中踢起朵朵雪片,雪花飛揚交錯的瞬間竟有一種義無反顧的美。
***
夜雪已經停了,冷塊坐在馬背上,手握著韁繩,靜靜望著黑暗中的那一抹緩慢移動的暗影,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笑還是該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