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香齋……那是墨雲侍妾們住的地方。
他的意思是……要她由一個護衛搖身變成一個只知承歡的妾!
這就是她努力多年,所能得到的嗎?
在他身邊,不論多苦、多難熬的日子,她全忍下,為的就是不想讓他看輕自己,認為她與那些軒香齋里的女子一樣,而今……
蒼白取代了她兩頰的酡紅,衣袖里的手握得死緊。
「主子的意思是……要夜珂……夜珂……」
她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只因為她的心已經被他狠狠得刨出血來了。
「怎麼?成為我的人,這不就是你一直待在我身邊的目的嗎?」墨雲邪魅得意的說。
他是個聰明人,夜珂對他有情意,他早看出端倪。
三年來,一直沒采擷下這朵嬌艷水靈般的鮮花,是因為他認為時候未到。
早在夜河十二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眼眸,就看見那隱藏在她晶亮瞳底的不馴服與傲氣。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將她收在自己身邊的原因。
他在玩一場不用見血的殘酷游戲——奪心。
那些承迎附和的鶯鶯燕燕不過是他一時的消遣,這些人甚至連游戲的邊都沾不上。
既沒有香味又不帶刺的花朵,輕易就能被人采擷,對他而言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而夜珂就像一朵帶著刺的雪白玫瑰。
她雖然表面上柔順,但眼中那抹驕傲卻始終未逃過墨雲的眼楮。
所以他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等待最適當的時機得到這朵嬌花,而後……
今天一早夜珂月兌序的那一幕,讓墨雲知曉時候到了,他設下已久的陷阱也該開始捕捉獵物了。
他狂妄的語氣、輕視的態度,讓夜珂忿忿地別開臉。
原來她的努力全是白費工夫,他仍將她當作一般女子看待,同她們一樣可以隨意輕薄……
「屬下……屬下明天會到水月居去伺候。」
墨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慍怒。「誰準你說話時不用看著我的!」
她的回答並不在墨雲的預料之中,這讓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並涌起一陣沒來由的惱怒。
夜珂迅速將視線移至他臉上,但晶瑩的眸卻是凝滯的。
「沒事的話,夜珂要回房去了……」
她睇了他一眼,緩緩轉身。
「你可不要後悔!」
他粗嗄的喝斥聲在她背後響起。
真是傷人啊……
她開始恨起自己,為何要愛上這個沒有愛的男人?
然而她的默然迅速點燃墨雲的怒火。「滾!」
夜珂微微地瑟縮一下,卻仍倔強的不願回過頭去。
她當然能感受得到墨雲明顯的憤怒,但她仍強迫自己踩著紊亂的步履快速離去,因為她要自己沒有任何後悔的余地。
看著她慌亂逃開的背影,墨雲眯起狹長的黑眸,眸中夾雜著郁戾的藍色爍光,在黑夜里格外令人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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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下來,夜珂終于知道秀兒她們為什麼會視這兒為地獄了。
長緣郡主無理取鬧的地步簡直是無人可及。
說是來當長緣郡主的護衛,但事實上夜珂已經不知有幾天沒踫過她那把劍,因為郡主不許她拿,說是怕夜珂會不小心誤傷她。
就連墨雲兩年前途給她能系在腰上的軟劍,也被眼尖的芳兒發現,硬是要她卸下。
夜珂雖然抗議過,但郡主總是拿著她說過「任憑處置」的話來堵她的嘴。
這些天,她做的事跟一般婢女在做的事沒兩樣。
抹地、倒茶、疊被……反正賀長緣就是見不得她閑下來,有時連洗衣、提水這些粗使的活兒也喚她去做。
幸好夜珂倒也不是多縴細的人,這些苦比起在練功房那時候可是輕松多了。
「郡主、郡主!」
芳兒抓著裙擺,邊跑邊叫喚著。
「死芳兒!你在那兒鬼叫什麼?我這才剛眯上眼想睡個午覺,你就來吵!」
賀長緣一睜眼就是一陣罵,火氣大得很。
芳兒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一進門便快步到主子跟前。
「哎呀,我的好小姐!你怎麼還有時間睡呢?」
「說什麼渾話,這熱死人的天氣不睡要干嘛?」賀長緣順道打個呵欠,皺著眉拿起紗糊成的扇子猛煽。
「唉!」芳兒馬上接過她手上的扇子幫她扇風。「話不是這麼說啊,您再睡就會錯過晚上的筵席了。」
「等等!筵席?」賀長緣雙眼一亮,立即坐直身子。「你是說今天晚上有宴會?」
「是啊!管事的嬤嬤來說了,墨堡主今晚要在臨水亭設筵,所有賓客全都受邀,當然不能漏掉郡主您!」
「是嗎……呵呵……」
芳兒諂媚的話果然讓賀長緣心花大開,暑熱全消。
「可我不想讓她也跟去呢!」她壓低嗓子,用下巴朝夜珂的方向挪了挪。
芳兒順著她的視線,用眼角瞄了一眼正在抹地的夜珂。
「可她是你同墨堡主央求來的,不讓她跟去……似乎有些說不過去,萬一墨堡主問起,那怎麼辦?」
「這……」
芳兒拍拍主子的手,用眼光示意她稍安勿躁,刻薄的唇瓣勾起惡毒的笑。
「郡主大可放心,反正墨堡主現在的心思全放在你一個人身上,那些個閑雜人等啊,休想打什麼歪主意!」芳兒拉高聲調,刻意朝著夜珂的背影說道。
夜珂縴柔的身子一僵,抹地的力道驟然加重。
她哪還能打什麼主意?
自從那一夜她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後就已經痛下決心,不再對墨雲存有任何遐想,而墨雲他……恐怕也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了吧……
「喂……喂!你是聾啦,沒听到本郡主在叫你嗎?」賀長緣朝她嚷道。
夜珂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放下手邊的工作,旋身面向她。
「郡主有什麼事要吩咐夜珂的嗎?」
「哼,瞧你一副冷冰冰的死人模樣,真不知道你是哪一點能吸引那些臭男人的!」賀長緣低著聲嘟嚷著。
她才住進墨家堡沒多久,就听說了不少關于夜珂的閑話,大多是那些愛嚼舌根的管事嬤嬤們說的。
說什麼有許多俠客、少莊主們全是慕夜珂的芳名而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亦不在少數。
哼!依她看來,這女人根本就是天生的狐媚子,專勾引男人的妖精!
「郡主!」芳兒朝她使了個眼色。
夜珂冷眼看著她們主僕倆眉來眼去,心里不禁懷疑到底誰是主、誰是僕。
賀長緣就像是個光有長相卻沒有腦袋的草包千金,反而是她身邊的芳兒,長相雖然不出色,身份也比不上賀長緣,但她不僅心機深沉得嚇人,處事更是比賀長緣更圓滑謹慎。
「知道了啦!」賀長緣不耐煩地朝芳兒撇撇嘴,轉過身來對夜珂說道︰「今天晚上的筵席你就陪著出席吧!」
「是。」夜珂答道。
「好了,你趕快將地給我抹干淨。」
事實上她才不管地干不干淨,她只是不想給夜珂打扮的時間罷了。
「是……」
夜珂木然的回答,彎下腰拾起抹布,又繼續擦地的動作。
「芳兒,還不快過來!看看我該怎麼打扮啊……」
耳畔傳來的是賀長緣和芳兒興奮的討論聲和刺耳的笑聲,但夜珂卻面無表情、充耳未聞。
她只是奮力的抹著地,麻木地工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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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白落花飄于水面,垂柳輕拂著池畔,清雅玲瓏的假山奇石倚著一座精致的涼亭,這兒正是臨水亭。
盈月才剛升起,臨水亭卻已經是燈火輝煌,一群家丁、女婢們全為今晚的筵席忙翻了天。
這晚的確熱鬧,不僅是各武林賓客全出席,就連軒香齋的侍妾,居然也全被墨雲給召來。
等所有人全都坐定,筵席也開始了,賀長緣這才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