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只說還動手,和往常一般拳來腳往較起勁,一是發泄怒氣,因為她口中的很難絕非一句玩笑話,二來切磋彼此的武藝,看誰偷懶疏于勤練。
拳腳相向一向是龍門五行的問候方式,看似感情不睦以暴力解決事情,勝者是老大,敗者只好忿忿一瞪,下回再來挑戰。
可惜外人不懂他們深厚的感情是建立在一來一往的拳腳中,只會認為某人仗勢著拳頭比較硬,無端攻擊「柔弱」女子,這種行為極不可取。
「這是你所謂的『家有惡犬』?」他總算見識到了。
一只粗如樹干的臂膀由西門艷色身後快速探出,碩長身影籠罩她上方,像張開的守護網,在第一時間接下南宮焰一拳。
不只南宮焰錯愕,在場的皇甫冰影和夏侯淳也大感意外。只是他們驚訝的不是薩胤風的出手一擋,而是土使者西門艷色居然毫無防備動作,一動也不動地像在等待什麼。
而後,她勾起唇,十分滿意自己的測試。能擋下火的拳頭絕非尋常人等,她的猜測沒有錯,這位和尚肯定大有來歷。
而她喜歡拆禮物的過程,即使送禮的人充滿問號。
「養得很好吧!四肢健全,目露凶光,凶猛無比,見人就咬。」與四足動物無異。
「你說的應該是寵物而不是人。」薩胤風以不贊同的眼神低視,眉頭微蹙。
她反問︰「有什麼不同嗎?他不過是穿上了衣服,會說人話而已,實際上尚未完全進化。」
雜耍團的猴子不也聰明絕項,會翻跟頭還會跳舞,甚至提著菜籃上街買東西,這些他可不一定會。
打小入了龍門,眼界寬的西門艷色向來不把男人放在眼里,以男卑女尊的門規來說,除非真有令人心服口服的真材實料,否則很難獲得她一絲絲尊敬。
而五行中的夏侯淳、南宮焰和司徒五月和她混得太熱,早就不知道敬意為何物,尤其是實力和她相差無幾的火使者,在她面前和一般男人沒兩樣,不需要對他太客套。
「喂!客氣點,我的听力並未受損。」別把他貶得太過份。
當沒听見嘀咕聲的西門艷色仰起頭。「那個聒噪的家伙不用理會,他是我們家中的擺飾。」
「擺飾?」鬼吼鬼叫的南宮焰做出凶惡表情以示不滿,但真的沒人理他。
「你有一個相當大的家庭,非常幸福。」除了少數較礙眼的活動家具外。
薩胤風的語氣不像羨慕,他以平靜的目光掃射各行其事的眾人,各人各態盡入眼底,不因他的出現而刻意表現熱絡或歡迎,依然故我地當他是另一件會動的家具。
在乍見門外盤據的兩條巨龍時,他便感覺到門內的氣場十分強大,既混亂又和諧的混在一起,讓人感受不到奔流暗潮的洶涌。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不致看不出這扇大門內暗藏玄機,雖然所有走動的人看起來並無異樣,可每一個人的步伐都極輕,彷佛是夜行的貓,足不沾地。
「是挺大的,但也煩人,希望不致吵到你的清修。」西門艷色並未為他介紹家庭成員,逕自丟下他往廚房走去。
龍門的確人才濟濟,會飛的、會打的,舌燦蓮花的,包羅萬象的奇人異士都可喊出名,是精英份子匯集的最大幫派,想找個會煮飯的大廚師並不難。
實際上,在台灣的龍門分會中就有三個中燴師傅,三個地方料理大師,一個專做各地小吃的師傅,以及網羅各大西餐廳的名廚,林林總總加起來有近二十位中、西餐大廚。
這還不包括準備茶點的糕點師傅,每日換新的伺候幾張挑剔的刁嘴。
可是龍門門規中有一條硬加上的條文,出自門主親筆所寫,凡是分堂口以上的堂主都得精于各國料理,不得違抗。
而首當其沖的五行使者便是這條文的受害者,還學不會扎馬步就得先拿起鍋鏟,分辨糖、鹽、醬、醋、茶的用處,並強迫性的學得一手好菜。
為免廚藝在忙碌的生活下退步,某人硬性規定他們每個星期日都要輪流下廚,提升做菜的功力,不致生疏手腳。
「清修?」算盤珠子一撥,身形極快的夏侯淳往前一站,擋住欲跟進的和尚。
「我是帶發修行的苦行僧,以鑽研佛法為畢生學問。」他雙手合掌,月兌口而出一句阿彌陀佛。
「不可能,你當不了和尚。」一道身影如幽靈般飄過,白發及腰。
「司徒,你不要插話,還沒輪到你上場。」他得失衡量衡量怎麼盤算費用才不會吃虧。
司徒五月無聲地又飄過來,眼露同情的輕慨一聲。
「請問這位大師法號如何稱呼。」先禮後兵,禮儀不可廢。
「姓薩,但無法號。」以不變應萬變的薩胤風話不多,直視意有所圖的男子。
其實他看的是垂掛男人胸前的金算盤,不解為何有人會將俗氣的金子掛在脖上,還打造出算盤形狀,一副守財奴模樣。
「薩大師,你是來作客還是打算住上一段時間?」齋飯比葷食貴,這點要記在本子上。
「我不是大師,請直接叫我薩胤風,叨復數日便走。」任務一完成,他便沒了逗留理由。
他並非第一次來台灣執行誅殺指令,卻是首次有種舍不得太快離台的失落,好像這一離開將會錯過最重要的一段生命旅程。
「好吧!薩大師,你會做什麼?」譬如除草、捉蟲、捉捉角落的蜘蛛。
「我會念經。」除了殺人外,這是他唯一端得上台面的才華。
夏侯淳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我們家里沒人信佛,可免了這一項,你總會洗碗、拖地吧!」
「沒做過。」在上涼寺中,有位小沙彌專司瑣碎小事,毋需他動手。
「喔?」他是哪門子苦行僧,不會是招搖撞騙的白食客吧?
「善待他,你和他起碼要相處三十年以上。」司徒五月經聲的湊耳一提,朝夏侯淳的肩輕輕一拍。
他的眼驀地睜大,來回地看向廚房和黑發垂肩的和尚。「告訴我,你在開玩笑。」
白發飄然而過,丟下一句,「就是他。」
水使者的預知能力比格林威治時間還準,一絲一毫不打折扣,即使他的說法霧朦朦,沒頭沒尾地好像打啞謎,但听得懂的人還是明了他的意思。
大失所望的夏侯淳只得萬般不願地收起金算盤,感慨萬千的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是你?」他的天敵女友已搜刮他不少錢寶貝,不想辦法撈點本填洞怎麼成。
「什麼是我?」他到底在說什麼,為何露出一臉悲切神色?
「我……」很缺錢,想當一日和尚化緣。
「該死的西門艷色,你模完糖罐水勺了沒,我餓得都可以吞下牛皮沙發,你這只烏龜還在磨蹭什麼,想我把你烹了當大餐不成!」
「誰是西門艷色?」難道他從頭到尾都搞錯目標?
饑餓的南宮焰用古怪的眼神瞟瞟十分驚愕的男子,食指往廚房的方向一指。
「她就是西門艷色,你不會現在才知曉領你進門的人是誰吧!」
第三章
十億日幣的人命有多重?
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價值多少?
十億真的值得嗎?
若有一座天秤能衡量,不知將會傾哪一端,是生命的終點,還是璀璨人生的未來。
罷和京都方面通完話的薩胤風放下手中電話,若有所思的盯著佛珠上的真言,有些困擾地想從鐫刻的字形中尋找答案。
用利刃割斷草田議員的頸子時,那年他十六歲,還是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莽撞少年,他殺了第一個以金錢為交易的男子,不覺有錯的走入布滿惡臭的血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