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對不起,我們解除婚約吧!」
二十出頭一臉傷心的女孩如此對長她幾歲的男人說道,眼中的依依不舍斑斑可見,像是要割舍心頭一塊肉似的萬般無奈。
男人面無表情的接下女孩退回的白金指環,沒有悲傷也沒有愧疚的看著她,似乎結不結成婚都無所謂,他能坦然接受沒有結局的結局。
靶情的事外人無法理解,霧里看花看不出所以然來,不走到最後誰也難言是喜是悲。
但是由眼前一對男女來說,可以得見的是女方付出的情較多,愛得深切,愛得無悔,愛得刻骨銘心,仿佛地老天荒也不能阻隔掏心去愛的深情。
如果愛情沒有變量的話,也許她真會為這段情守護到永遠,直到停下呼吸的那一刻為止。
然而男人的眼中找不到依戀,更無她所要的熾烈狂愛,平平淡淡的猶如一湖死水,不生波濤的任由她狂擲巨石也不起漣漪。
或許這就是她死心的原因吧!一份單向的感情。
只是,她仍有依戀,希望他開口留她,不要讓她背對著他離開。
「我尊重妳的選擇。」
一句簡單的宣判粉碎她的冷靜,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滾落眼眶,滿是哀傷的為一絲期望落空而感到可笑。
原來一直是她一相情願的認定兩人會是廝守終生的伴侶,結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虛幻,傷人又傷心。
好夢由來最易醒,這一聲再見她說得好沉重。
「真的走了,你會來看我嗎?」
女孩看著不置一言的男人,她徹底絕望了。
愛人是痛苦的,被愛才是幸福的,而她選擇放兩人自由,各自尋找一段屬于自己的春天,即使她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指上的戒痕猶在,但她的愛已經被謀殺了!女孩收拾起破碎的心走向另一頭。
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生怕她邁開的步伐不夠堅定又走回頭路,在傷痕累累的心頭再劃下十刀、百刀,永無復元的機會。
別了,我的愛,祝我幸福吧!
女孩的腳步走得心酸,她悄然的抹去眼角淚滴,揚起一抹叫人看了難受的微笑,毫無退路的投向站在車旁的男子懷中,為一份痴心劃下終點。
「哭什麼哭,何必這麼傻呢!以後我會是妳的避風港,愛妳千萬年。」
第一章
「冬天,妳死到哪去了,還不趕快給我滾出來。」
一陣河東獅吼驚擾了一群教學觀摩的學生,他們習以為常的放下筆記休息,看著年輕的護理長打從跟前經過,一臉怒容像要剝了某人的皮似。
視線再落得遠一點,院長剛規劃好的杜鵑林園花木正盛,一條鬼鬼祟祟……正確說法是躡手躡腳的人影,正踩在剛栽下沒多久的杜鵑上,聚精會神的將單眼相機扛在肩上,一副非常神聖的模樣。
不用說她又在拍照了,為了某種她認為令人感動的畫面,不捕捉到那片刻的永恆,絕不放下相機。
外界的聲音對冬天而言是靜止的,她只要一專注在相機上,便會忘了周遭的事物,哪怕刮風下雨或山崩,都阻止不了她為拍照勇于送死的精神。
她可以為一份未知的景致徹夜不眠,忍受饑餓,爬上懸崖峭壁找尋最佳的視野,人懸在半空中看來危險重重也無妨,只要能讓她拍到一張好相片。
用攝影狂來形容她一點也不為過,她可以因為拍照而廢寢忘食,整天抱著一架老舊的相機東走西晃,一看到動人的景色立刻按下快門,絕不含糊。
「你們有沒有看到冬天?」
和顏悅色的護理長溫柔的問著實習的學生,一反剛才要拿刀砍人的凶厚樣,眼柔語輕得像身後有一對翅膀的天使,為了讓世界和平而來。
其實她真的是一個善良又善解人意的白衣天使,對病人照顧有加深得贊譽,絕不會因病患的刁難而放棄對他的耐心,是醫院出了名的愛心大使。
可是某人一出現,她的溫和脾氣就會變得特別火爆,一天到晚暴跳如雷的追著某人跑,恨不得在她脖子上掛著鈴鐺好隨時監控。
「沒有。」一群學生睜眼說瞎話的搖頭,志有一同的為某人掩護。
「沒有?她不是剛回國又跑到哪野去,我明明看到她相機的閃光燈在閃。」最好別讓她逮到,否則剝了地一層皮。
一說完,她身後閃過一道光,學生們吃吃笑的以筆記掩住臉,以免她發覺他們在說謊。
這是一所教學合作的區域醫院,每年都有醫學院的實習醫生和護校的醫護生來實習,以學長、學弟妹的方式世代交替,一批換過一批。
但是口耳相傳的傳承可不只是學長學弟妹制度,還包括發生在這所醫院的所有趣事及「風俗」,一代傳過一代的連續有七年之久。
原因無他,只因為美麗高雅的護理長有位流浪成癖的攝影狂妹妹,三天兩頭不見蹤影,咻地一聲沒打招呼又飛到國外取景,讓她倍感壓力得幾近崩潰。
所以偶爾在醫院里听見兩聲咆哮不足為奇,那也是一種宣泄,臨床實驗的精神科醫生可以由此得知,人在失去控制時會有何種情緒反應。
這也算是造福病人的福利吧!能有機會見到優雅冷靜的護理長發飆,可是少之又少,一年大概兩、三回,平添不少笑聲。
「丫頭,妳蹲了快一小時不累嗎?」可真有耐心呀!非常有敬業精神。
取笑聲音從背後傳來,凝神專注的冬天按下快門才回過頭來,對背著光的年邁尊長微微一笑。
「院長,你今天不用進手術室嗎?」原來有一個小時了,時間過得真快。
難怪她覺得腰酸背痛,蜘蛛在她腳旁結網。
「院長年紀大了,撐不了長時間的折騰,不如放手給年輕人一展長才,我該退休了。」他打趣的說道,短時間還閑不下來。
有些人天生有勞祿命不得空閑,譬如他。
「老當益壯的院長看來不到五十歲,你還可以再折騰三、五十年,現在的年輕人可沒你的穩重、風趣。」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家。
記得當年初次見到院長時,他嚴肅冷硬的表情真嚇得她連氣也不敢喘,躲在椅子後面看他走近,死也不肯把手伸出來拿他給的糖果。
相處久了才知道,他是有頑童心性的老醫生,老愛捉弄他看得順眼的病人,讓人心頭像坐雲霄飛車一般忽上忽下。
不過對于胡鬧瞎吵,拒絕與醫生配合治療的人,他一向十分嚴厲,臉一板威儀十足,叫人敬畏得不吵不鬧,溫馴如貓的接受一連串不必要的檢查。
「呵……我愛听奉承話,妳再多說兩句無妨,也許我可以考慮原諒妳的小小餅失。」不錯嘛!七十幾歲看來像五十不到,他也算保養有道。
「過失?」她嗎?
冬天的表情略呈不解,隨即注意力又被葉子上移動的小點所吸引,快門一按捕捉稍縱即逝的景致。
機會不會等人,它是有時限性的。
「例如妳腳下那一株皋月杜鵑,和我好不容易栽育成功的平戶杜鵑。」他臉皮微抽的一瞪她足下奄奄一息的花卉。
咦!杜鵑?她低下頭一視,「呃!院長,我不是故意的。」
糟了,大概救不回來了。
「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培育出這片杜鵑園區,不僅遠赴日本移植,還請台灣農業專家測量土質,一株一株親手栽下,不假旁人之手,待它有如親生子女一般呵護。
「而妳倒是挺用心的,不費吹灰之力的破壞生態平衡,只為了拍攝一只小小的紅點瓢蟲而辣手摧花,妳怎麼對得起院長我。」
再多的道歉也無濟于事,「死者」不能死而復生,將永埋土里化身春泥,滋養一片綠色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