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第5頁

才這麼想,兩道催促的目光加上噓聲叫她別偷懶,快使出絕招。

春天沒辦法回個鬼臉要她們別催,犬神面具遮掩上半部臉,她只能扭扭嘴巴表示回應,利用長發的掩蓋將面具悄悄取下,並塞了顆軟糖一咬。

倏地抬頭,慘白的面容垂著兩行血,嘴巴不斷的沁出鮮紅液體往下滴落,竹筍鼻掛著三條形似蛆的面條,鼻子一抽彷佛蟲子在蠕動。

砰地!

有重物落地聲。

但是她一點成就感也沒有,懷疑自己嚇人的功力退步了,不然那個人怎麼無動於衷,氣定神閑的掏起煙一抽,絲毫不當一回事地蹺起腳。

「飛……飛呀!你最拿手的,快飛……」

拍翅的手勢映入眼中,心肝怕怕的春天瞄瞄一樓和二樓的高度,非常後悔沒帶齊裝備,攀岩用的吊繩起碼保險些。

目測大約的距離,學過幾年體操的好身手拿來嚇人十分對不起教她的教練,放棄為國爭光的機會卻用在非正途上頭。

以前稍微露個臉裝兩句鬼聲就足以嚇得人呼爹喊娘的,這會兒遇上鐵心鋼肺的對象,不卯上勁也不行,後面那兩個催魂鬼看來比她還急。

「嗚……把命還來……嗚……把命……還來……嗚……命還來……」

看準目標,月兌掉高蹺的春天奮力一躍,以她的體重來說不算太重,以往堅固的水晶燈尚能承受她一人的重量,所以白影一道就這麼掛在水晶燈管之下。

但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平常她是不怕蟑螂、壁虎、老鼠之類的小惡霸,可是在預料之外突然有東西橫過手背,人的直覺反應是松手。

尖叫聲直接省略,她以為這下非毀容不可,挑高的二樓可不矮,跌下去不是手腳扭傷起碼破皮,她得先想個好理由瞞過精明的外婆。

嗯……地板變軟了,雖然還有點硬繃繃的,但木條鼓起來像人的骨頭,溫溫的尚在跳動……

呃,這應該是人的心髒吧!

「完了,先溜為快。」牢飯不好吃。

「拋下春天未免不顧義氣。」道具趕快收一收,打死不認。

「我們是豬朋狗友吶!誰管他義氣一個值不值得十八兩,春天會體諒我們‘暫時’遺忘她的存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是順天而行。

「說得也是,我們會為她獻上祝福。」幸好她們備好木梯方便上下,留條後路是聰明的作為。

「快快快,別擋我的路,讓我先走一步。」好小的窗戶,真擠。

「哎呀!你踩到我的腳,急什麼急……」別想搶她前頭,要擠大家一起擠。

爭先恐後的柳如潔和楊輕燕都不是胖子,可是硬要擠向僅容一人通行的半張窗口,想快也快不了,反而卡在一塊進退兩難。

兩張氣呼呼的臉互相瞪視,你推我擠地想把對方甩開,互不退讓地為求生之路搶來搶去,結果誰也討不了便宜地越卡越緊。

渾然忘記被兩人拋下的春天有多尷尬,一張鬼臉笑得傻呼呼地不知所措,準備投胎。

※※※

「鬼小姐,你模完人體一百零八根骨頭了嗎?麻煩你的手離我的腰部以下遠一點。」

正對著一張淌著血的血盆大口,骨頭發出 嗒聲的聶沕離有種見鬼的感覺,他明明離她有十步遠,為何會突然一躍而起的接住墜落的白影?

以往的他有著見死不救的冷血封號,就算有人只剩下一口氣向他求援,他也能視若無睹的跨過,從不理會這人是死是活,只要不擋路。

可是他卻救了她,一個像猴兒的女鬼,說來有幾分不可思議。

白色的臉交錯著鮮紅色液體,聞起來有很重的廣告顏料味道,紅與白的強烈對比確實驚人,彩妝的技巧足以唬過膽小之輩。

雖然月光下的五官顯得模糊不清,但以輪廓和粗淺外觀來瞧,她應該有張不錯的臉蛋,甚至是美麗的,可是被她自個糟蹋了。

咚地!他听見自己猛抽了一下的心跳聲,如雷一般的傳入耳中。

多乾淨的一雙眼,澄淨無雜質,晶瑩剔透宛如阿爾卑斯山第一道春溶的薄雪,完全看不到人性的虛偽和污穢,清澈見底帶來一絲春天的氣息。

活了三十二年他第一次興起沖動,想為一個女子洗淨垢色,一瞧她染料之下的容顏是否擁有鈴蘭姿色,為人帶來屬於春天的幸福。

不知為何,他竟舍不得放手,看著一張鬼模鬼樣的臉反而有回家的感覺,想笑的念頭由心頭散開。

「我正坐在地板上面,我正坐在地板上面,我正坐在地板上面……」地板是不會開口說人話,她听錯了。

催眠是一門藝術,值得發揚光大。

「我不姓地也不叫板,我是一個人。」他喜歡她的聲音,淡淡柔柔地,不帶剛烈。

有沒有洞好鑽,她不想見人了。「人……人鬼殊途,你就當沒看過我。」

「很難。」如果她繼續坐在他身上,明晨會有個鬼失身。

「哪會很難,鬼一向來無影去無蹤,咻地一下消失不見,你睡一晚醒來驚覺作了個夢。」當是一場夢不就得了,干麼硬在石頭堆里挑翡翠。

玉石不分。

「你有體溫。」夢與真實他分辨得很清楚。

笑得難看的春天不敢看向被她壓著的肉墊。「鬼有分有形跟無形的,我是體溫較高的第七代吸血鬼改良品。」

「我看不出你有吸血的意願。」他一手搭在她的腰際,看似防止她蠢動,實則是阻止她逃月兌。

看她剛才俐落的動作不難發覺她常做這種事,而且對屋里的擺設了若指掌,因此即使視覺不佳也能捉住目標物,她比他還熟悉這里頭的一切事物。

若是他一松手她鐵定飛也似的逃走,留下一團謎霧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為何能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來去自如,她不怕黑夜所帶來的種種傳說嗎?

或者說她制造了傳說?

「改良過了嘛!我和一般吸血鬼不同,我吃五谷雜糧。」他沒瞧見她一臉血嗎?為什麼還不暈倒?

「喔!」聶沕離輕喔一聲抹去她嘴角的顏料。「下次用人造血會比較逼真。」

「我也知道用人造血的可信度較強,可是價格昂貴……」完了,完了,瞧她說了什麼,底牌全掀了。

「名字。」

「嗄?!」他在問誰?

似乎心有靈犀,聶沕離補了一句,「你的名字。」

春天一臉為難,「呃!我可不可以不要說?吸血鬼條規規定不能留下檔案紀錄。」尤其是留在警方的檔案資料庫。

柳丁和燕子這兩個貪生怕死的家伙準拋下她逃生去,半天也沒听見任何動靜,她只有自力救濟的份,別想她們良心發現回頭解救她。

「闖空門的罪可大可小,以我屋主的身分得以決定你是賊或是客人。」他話說得很溫和,但其中的威脅性不言可明。

哇!新來的「鄰居」很不友善。「能不能打個商量,我給你身分證號碼別問名字,新來乍到的禮貌……」

「嗯!你再說一遍。」他相信禮貌因人而異,不包括自稱的吸血鬼。

「咳!你……你貴姓?」他不用裝就很像鬼了,非常嚇人……是非常有權威感,魄力十足。

「聶。」

「聶先生的職業是……」沒關系找關系,有關系攀關系,這是外婆常說的話。

「旅館業。」飯店經營也算是旅館業的一種。

「原來是同行呀!我們家開溫泉館,你隨便街上一問都曉得,獨門生意別無分號。」春天驕傲的說道,飛揚的神采盡在眉目之間。

即使黑幕籠罩也掩不住她自然天成的光和熱,活力四射的彷佛置身百花齊放的草原上,連風都帶著花朵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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