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咦,你不是來過了,怎麼又來了?」小男孩的笑容由濃變淡,一臉狐疑。
奇怪了,水鏡浮出的預約客人不是她。
「哇!是你,騙走我愛情的小表。」還有一個臭老頭呢?一大一小都是騙子。
咧開嘴,笑得很天真的小男孩眨了一下眼。「你覺得月亮圓了嗎?」
月圓之夜,群魔躁動,潮汐產生變化。
「不用你提醒,你這卑鄙、無恥又下流的小人,你騙了我!」她兩眼發狠的瞪著他,咬牙切齒的有殺人的沖動。
「客人若有不滿意之處大可提出來,本店秉持服務精神,為眾生排憂解難,絕對給予與典當品同等值的服務。」不過得加點利息,而這點合約書里並未注明。
不能說是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初他說得很清楚,一物換一物,所以稱下上卑鄙無恥,只是有一點小人,趁狼之危而已。
小男孩把手一揚,一本陳舊的厚頁帳簿突地出現眼前,他隨手一翻,找出她登錄的資料,逐一比對可有不妥之處,笑逐顏開的瞧著帳簿上歪七扭八的簽名。
真是豪邁蒼勁的字跡呀!上好的紙張都被她戳破一個洞,龍飛鳳舞,不仔細瞧還真瞧不出這是字。
「少說風涼話,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別以為你是個孩子,我就不敢動手。」她沒什麼同情心,照扁不誤。
當年是個小表,現在還是個小表,他在衣索比亞呀!怎麼老是長不大的以一張童顏欺世,不知道在她之後又有多少無知的人為他所欺瞞。
他裝無辜的偏著頭,表情純真到讓人多罵他一句都覺得罪過。「我有做什麼嗎?不過是取走你的愛情罷了。」
她的愛情很美,是愛情花園中少數深獲他喜愛的小花兒。
不特別動人,卻有它獨特的魅力,含苞待放的模樣比盛開更引人入勝,小小一串嬌艷可愛,安靜的沉睡著。
「哼,你想推卸責任不成,分明是你的爛當鋪辦事不力搞砸了,你還好意思當沒事般的裝傻。」先砸哪一樣才好,不如拆他的招牌讓這問店關門大吉。
她伸手推倒一只水晶飾物,只見它落地不碎又飛回原處,叫她又惱又氣地直跺腳,瞪著害她不淺的主謀。
「只要人心浮躁,貪字藏心,我的當鋪就不會倒,你不用白費工夫了,這店里的東西你是砸不爛的。」
世道越亂對當鋪越有利,人們想要的東西太多了,物欲橫流,只要當掉愛情就能得到一切,誰會顧慮有愛無愛,物質的享受更勝於無形之物。
靈魂都沉淪了還需要愛嗎?
愛情當鋪的存在足以滿足心靈空虛者的,這是善舉耶!何樂不為。
「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麼?」訝然一問,她的氣憤轉為好奇。
小男孩老氣橫秋的夸耀。「天底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臭屁!」說完,她驀然想起自己正在生氣。「你,小表,為什麼不遵守合約?」
「辛辛,你可以叫我辛辛,很可愛的小名吧?」總比叫小表好听。
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名字,足足用了他一百年,非常漫長的歲月呀!
「我管你叫什麼名字,老實告訴我,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為何我的癥狀未獲改善?」每次來潮時都痛得死去活來。
「你有變身嗎?」他問得隨興,像在問候別人今天吃飽了沒。
「變身?!」
瞧她呆滯的神色,他了然的點點頭。「別忘了你半人半狼的體質。」
「那又怎樣。」又不是她願意的,她根本不想與眾不同。
眼神轉黯,胡翩翩終於想起被她遺忘的記憶,不怎麼高興他的提點,而橫瞅他一眼。
她就是人們口中的狼女,每逢月圓之夜的來潮日,她就會變身為狼,無法抑制本性的四處殺戮,食人血、吞生肉來滿足她狼性的。
在身體未產生生理的變化前,她和一般小女孩無異,頂多運動細胞較發達,比同齡的孩子力量大,輕而易舉的舉高兩個大人才抬得動的桌子。
自從胸部開始發育後,她發覺自己的耳力變得敏銳,遠處落葉的落下聲響都可能驚醒睡夢中的她,本能的睜開眼,抬頭一視。
起初她不以為意,甚至沾沾自喜自己可以一邊假裝看書,一邊偷听別人談話,不怕別人懷疑到她身上。
但是初潮來臨的那天,她才明白得意得太早了,那份優越已變成惡夢般的折磨,撕扯般的劇痛根本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她覺得自己快被撕開了。
一想到每個月必須重復同樣的痛苦,她害怕地想把體內的血放光,不願以狼身面對眾人的取笑。
就在此時,他出現了。
「當初明明說好以我的愛情換取免受變身的痛苦,可是你做生意根本不誠實,我的痛苦仍在,月月不安。」她幾乎咆哮的逼近他。
眼露狡色的小男孩辯解的說︰「是免除你變身的痛苦,我完全依照你的要求辦理,請問你還有什麼不滿?」
「可是我還是每個月都痛呀!痛得我恨不得把自己撕開。」那種痛比椎心刺骨還難受,還一連得受四天。
「喔!那可不在我管轄的範圍,合約書上沒有這一點。」他笑得很可惡,似乎在說誰叫你是女人。
他沒提到的是,他封住的是她變身的能力,而非她天生的狼性,縱使她不會在月圓之夜變為狼女,可體內的狼血仍受不了圓月的誘惑亟欲長。
兩股力量在一具軀殼內爭戰,如爆洪在體內流竄,其痛不亞於變身,加上她會經痛,自然就更不好受了。
「可是……」她企圖搶過合約書抓漏洞,以她的法律知識和辯才這並不難辦到。
「有客人上門了,你充當一下夥計吧!」他手一點,她身上的運動服忽然變成優雅的旗袍,顯得高雅秀氣。
胡翩翩這輩子從不曾如今天這般有氣質過,飛揚的短發竟也能秀出端莊溫婉的風情,一身湖綠色衣裳柔化她身上的野性,看來就像大家閨秀。
被趕鴨子上架的她仍有諸多抱怨,不過她對當鋪的交易流程更有興趣,有模有樣的接過他遞來的筆和空白帳簿,等著記錄接下來發生的事。
一會兒,一位花枝招展的美麗少婦走了進來,全身穿金戴銀,高貴逼人地顯示她財力雄厚,眼神略微高傲的打量四周。
不過一開口就讓人知道她不是賢妻良母的料,眼尾帶勾是桃花相,不是婬娃便是蕩婦。
「麻煩把煙熄掉,本店完全禁煙。」二手煙吸多了會得肺癌,她可不想太早死。
眼露興味的小男孩抬頭望了胡翩翩一眼,頗為贊同她專業的表現。
「嘖!還有當鋪不讓人抽煙的,你們老板呢?快把他叫出來,我的時間很寶貴的。」她不耐煩的以手指叩桌面。
「他就是本當鋪的老板。」胡翩翩將她不願熄掉的煙抽走,直接丟入她面前的水杯。
康明杏眼一瞪,抿唇一勾地大笑。「怎麼店里沒大人了,就派個小表撐場面,你懂得什麼叫愛……」
陡地,她的喉嚨像被掐住似地發不出聲音,驚恐萬分地發現自己雙腳離地,底下萬頭鑽動的小蛇等著咬她一口。
斑傲和神氣在這一瞬間消失了,換上的是卑微,乞憐的求饒嘴臉,發白的唇顫得停不下來,她揪緊胸口,不敢大口喘氣。
「你相信我是老板嗎?」人就是這麼好玩,怕鬼、怕蟲、怕獸,也怕幻覺。
魔由心生。
「是是是,我信,我相信了,求你快把那些蛇趕走。」快咬到她的小腿了。
說完,她發覺自己穩穩地踩在地面,腳下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