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言詞犀利,反應靈敏的鯊魚律師竟無法出口反駁,人家的神情自若根本不曾有動怒的跡象,反倒慣與人對質的她落于下風,回答是與不是都是自打耳光的行為。
「你說這是綠菊山莊的茶包,年年得冠軍的高山鐵觀音?」如獲至寶的羅仲強興奮異常,只差沒握著她的手上下搖動好表達尊敬之意。
「你一定是飲茶者,對我們茶莊的茶十分注意。」溫綠菊謙懷有物的說道,不帶驕色。
「你們茶莊……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去年得冠軍的東方美人溫綠菊對不對?我記得你曾上台領獎。」是十大杰出青年獎,由總統親自頒獎。
他曾托朋友代為搶購這種茶,可惜反應太過熱烈早就銷售一空,他只由朋友手中拿到十公克左右的試用包。
她含蓄的一笑,「東方美人是茶的品牌,用在我身上有點掠美了。」
「哪兒的話,誰不知道綠菊山莊的茶是全國之冠,品質最優絕不偷工減料,連泡四、五回仍氣味溫香,含在舌尖香郁甘鮮。」叫人回味無窮,舍不得一口吞噎。
「你過謙了,我們不過照老一輩的制茶法維持下去,是祖先的智慧惠蔭子孫。」她不敢居功,是外祖母的嚴厲教導她才能有一番成就。
「是你客氣了,將傳統茶葉賦予新的生命,讓喝過一遍的人都難以忘懷,直嘆是茶中極品。」喝著鐵觀音,他貪心的想著白牡丹的芬芳。
兩人熱烈談論和茶有關的話題,甚為融洽的冷落不懂品茗之美的徐南杏,互有推崇的搬出茶經討論,讓她偽裝的冷靜一片片崩落。
自信過高的人往往不堪淪為配角,人家交談和樂她卻插不上嘴,那種無心的排擠感令人大為不快,即使只是她自尊心受挫。
她一向是受人吹捧的司法界之花,無人敢忽視她的存在,曾幾何時淪為壁花的角色?
「你們聊完了沒,別忘了我還在這里。」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拍額一笑的羅仲強一臉愧疚的訕然。「你要喝茶嗎?我保證你喝過以後不會再想念咖啡因。」
「我不喜歡喝茶。」她隱喻不喜歡茶的主人,直截了當的表明態度。
一杯茶動也沒動過的擱著,看得他心癢難耐。「茶的奧妙博大精深,以你的冷性子來說多飲有益。」
「我的性情冷不冷不關你的事,你倒是愜意得很,和來路不明的女人有說有笑,就不怕她別有所圖嗎?」太隨便了,一杯茶就收買了他。
「哇,你口氣很酸哦!不會一直在暗戀咱們斯文有禮的雁子吧!」他開玩笑的說道,沒發覺兩個女人間的暗潮洶涌。
她表情一沉的瞪他。「少說一句不致惹人嫌,一杯不夠我還有,讓你喝到脹氣。」
不懂得看人臉色的家伙,他實在不配當名律師。
「喔!謝謝。」他不客氣的端來一飲,臉上盡是滿足的神情。
「你……」徐南杏氣結的說不出話,很想縫住他不經腦子月兌口而出的嘴。
這時,一陣開門聲響起,抱著大包食材的初行雁用背推門而入……
「菊,你要的材料我全買回來了,包括胃藥,你盡避大展手藝毒死我,我有必死的決心讓你成為保險受益人……啊!家里有客人?」
氣氛很詭異,顯得有些沉悶,微酸的曖昧正在發酵,引發每個人心底不一的在意,在飯菜香中飄送。
廚房里傳來炒菜的聲音,一陣醬油爆香的滋滋聲令人食指大動,但除了滿臉疑惑的羅仲強外,顯然其他人的胃口並不佳。
舊情人和新愛人齊聚一堂的情形不常見,尤其其中並無火爆場面,撕、扯、拉、咬更不復見,平和得像一場倫理劇的大結合,皆大歡喜。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沒搬到台面上講開,維持表面的平衡互不說破。
背影居家的溫綠菊給人溫馨、安和的歸屬感,她純熟的將菜肴翻攪入味,以自己最擅長的料理方式加入茶的精華,讓各式美味的佳肴中都洋溢著一股茶香。
她的表情自始至終冷淡有禮,不曾揚高音量展現一絲不悅,平靜得像不曾發生任何事,叫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麼。
她把自己的心隱藏起來,一如往常的不輕易顯露情緒,獨自守著不為人知的惆悵暗自神傷。
「你們沒事到我家干什麼,我不記得邀請過你們。」兩個程咬金,分明讓他的情路走得波折。
「嘿!不關我的事,是杏子怕你陳尸家中無人得知,索性來瞧瞧你死了沒。」百無禁忌的羅仲強趕緊撇清責任,他哪曉得他會窩藏一位茶香美人。
朋友老,交情老,所以講起話來沒有分寸,他著實羨慕好友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位好女人,而他只能沾點光多喝兩口好茶。
「是嗎?」眼楮眨了一下,初行雁陰笑的瞟了瞟心虛的徐南杏。
「別把事情全扯在我身上,你說過來看看也好,省得電話打不停浪費時間。」她是畏懼他的。
在某一方面他是懾人的,溫爾的學者氣質下並不如表面溫和,銳利的雙眼隨時閃著致人于死的冷光,狂肆而凶猛。
上一秒鐘他可以談笑風生的任人取鬧,可是下一秒鐘又笑著勒住對方的脖子,用他的狂狷神色令人膽戰心驚,不相信有兩種表情的他是同一個人。
這也是徐南杏喜歡他卻不敢愛他的原因,她沒有把握駕馭一頭巡視領土的雄獅,所以退而求其次的成為獅王身邊的小母獅,分享他偶爾興起的雨露輕沾。
在處理離婚案件方面她是精英,但和各方面官司皆有涉獵的他一比有如小巫見大巫,他一出馬橫掃全軍,她根本無從比較。
她怕他,在現實生活里。
即使兩人密不可分的關系存在多年,她仍是走不進他的心,徘徊心門外猜測他對她有幾分情意。
但事實證明她一點也不重要,隨便一個女人都能將她打敗,不費吹灰之力的取代她的位置,而且輕而易舉的得到他的寵愛。
她有些後悔因一時心急而作出錯誤的決定,若她不走這一趟還能裝傻的和他在一起,如今的情勢卻已經不可能了。
一手搞砸了兩人不言明的默契,各取所需的游戲勢必結束,她真的很不甘願。
「杏子,做人不要畏首畏尾沒有擔當,你平時的剽悍哪去了?」他不過是陣前小卒,替人開路。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她只是一時讓感性凌駕了理性,沒預料她不該有的立場。
「知道就好,我怕你把對人家不禮貌的事推給我,那我可就百口莫辯了。」他的詞鋒一向辯不過她。
「你……」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竟扯出她刻意掩蓋的那件事。
「什麼不禮貌的事?」初行雁聲音很輕,卻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呃!沒什麼,你別听他胡說……」心口一悸,避看他的徐南杏神情顯得不自然。
「別讓我問第二遍,你們該曉得我的脾氣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有時會稍微出點錯。」她的眼神閃爍不定,肯定有鬼。
羅仲強听出一絲不對勁,微微一栗的看向同伴。「雁子,你不會連好朋友都要趕盡殺絕吧?」
「那要看情形而論,如果你們針對的人是我尚有活路可走,但是若傷害我愛的人,我實在很難說服自己原諒你們。」他笑著說出看似玩笑的話,但笑意未達眼底。
那雙冷然的黑瞳盯著徐南杏,仿佛惡獅的爪正要伸出,不留給獵物任何生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