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半兩(上) 第9頁

當墨離停下來時,早已過去大半夜。

迎春閣里的鑼鼓聲不知何時早停了。

泵娘們唱的小調也漸漸消散,就偶爾還能听到一些絲竹管弦聲,從閣樓另一面的河上傳來。

月下,水波蕩漾著,輕輕響。

大紅燈籠一個跟著一個,熄了。

四更天,巡行的更夫,敲響了梆子。

這時辰,是夜最深的時候。

周慶擺手,讓墨離要那些下人把酒菜撤了。

墨離安靜的做著事,然後很快的也退了下去。

風仍在吹著,他抬手,從指尖彈出氣勁,彈熄了燭火。

明亮的閣樓瞬間暗了下來。

這一夜,即將到了盡頭。

他仍倚坐窗邊,屈膝靜靜的看著這座城。

若有人抬首仰望,仍能看見他的衣擺就在窗邊飛揚著。

下一瞬,衣擺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里,再無蹤影。

第3章(1)

四更了。

更夫敲響了梆子。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在暗夜里醒了過來。

窗外的月兒悄悄緩移,已快落下了枝頭,月華透窗而進,迤邐在地,讓窗格樹影也靜靜的映在地上。

風乍起,教樹影輕搖,讓未合緊的窗被吹了開來。

幾許的葉,翩翩翻飛進來。

春的夜,風仍有些寒凍。

緩緩的,她坐起身,下了床去關窗。

來到窗邊,只見一月盈然,院子里葉面隨風翻飛著,沙沙嘩嘩的響著。

春風帶來涼意,還隱隱有一絲酒氣。

驀地,感覺到身後有人,一抹溫熱的鼻息,拂上了她的肩頸。

她一僵,屏住了氣息。

是他。

她知道。

他就站在她身後,貼得很近,她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

不由自主的,她握緊窗框。

「你不關窗嗎?」

男人低下頭來,湊在她耳邊,悄聲提醒,嘲弄著。

「會被人瞧見的。」

她本想關的,如果他不在她房里的話。

可他在,而她,不該和他一起單獨待在這房里。

但這男人向來為所欲為,他並沒有因為她停止關窗的動作而停下來,他只是湊到她耳畔,嗅聞著她,一雙大手緩緩從身後探了過來,拉掉了她的衣帶,探入了她的衣襟里。

她輕抽口氣,往後瑟縮,卻退無可退,只撞進他熱燙結實的胸膛里。

他掌握著那顆跳動的心,貼在她耳畔,張嘴  吐出帶著酒氣的灼熱字句。

「你知道,我並不介意被人看到。」

話落,他輕咬她的耳垂,吮吻著她的脖頸。

她張嘴輕喘,側身閃躲,但她被圈在他懷里,哪兒也不能去。

那景象,在月光下,如此鮮明,那麼清楚。

她羞紅了臉,飛快關上了窗。

窗一關,他更加不可能停下來。

……

他退開時,她早無力站立,但他將她抱了起來。

恍惚中,她從他肩頭上看見,他的衣衫早已褪下,和她的堆迭糾纏在一起,分不清。

他抱著她回到床榻上,讓軟弱無力的她躺在那里。

暗夜里,月華透過窗欞,淡淡落在他強健的身軀上,在他緊繃的臉龐。

她真應該趕他出去,卻知道自己辦不到。

不是因為他惡霸,不是因為她不會武,更不是因為她害怕被人發現他對她做的事。

而是因為,她想要他。

即便他是惡霸,縱然人們都說他從頭壞到了腳,即使這城里有數也數不清的人痛恨他、詛咒他,她還是無法控制的想要他。

想要這個千夫所指、萬人唾棄的男人。

緩緩的,他上了床,大手重新回到她身上,緩緩撫著她汗濕的身子,從下到上,再從上到下。

然後,他俯來,用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看著她。

他的胸膛,垂掛著一抹紅與銀。

在他傾身時,那抹紅與銀,落到了她的胸口,那上頭有著他的體溫,染著他的汗水。

平安符與老銀鎖。

她給的,他拿了。

就只是這樣。

她為他求了一個平安符,給了他一個隨身的老銀鎖。

那時,她只想著,他不是人們口中說的那種人。

她知道。

人人都說他不好,說他是周豹的兒子,和他爹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她也知道,人言可畏。

人們看著她的大腳,也總在背後說,她不是來自好人家。

她比誰都還要清楚,話能怎麼傳,流言會如何亂。

他救過她,幫過她。

當她拈香跪在菩薩面前,求菩薩保平安時,他倚坐在二樓窗台邊,冷冷看著她的模樣,莫名浮現眼前。

他臉上沒有表情,如之前以往那般。

可她感覺得到,那一絲幾不可見的惱。

剎那間,她曉得他知道翠姨和她說了什麼。

所以才惱了,才冷了臉。

他等著,等她移開視線,她知道她應該那麼做,可她不想。

沒有他,翠姨不可能活下來,她的生意也不可能成,那年冬她更不可能買得起更多的煤球分送給人,說不得那些農戶有多少孩子會因此凍死在床榻。

所以,她多求了一個平安符,取下隨身的老銀鎖綁上,給他。

從沒想過,會就此牽扯在一起。

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如今這般。

他凝視著她的眼,撫著她的小臉,她微啟的唇。

她給了他要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想要這個男人。

因為她想,他才在這里。

她給了,所以他拿。

就這樣。

她很清楚,女人對他來說,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迎春閣是他開的,若讓人知她把身子給了他,一定會覺得她恬不知恥,比他畫舫樓閣里那些花魁名妓更加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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