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半兩(下) 第32頁

台上的官家商爺們都喝了,台下準備賽龍舟的船員們當然也都紛紛一飲而盡。

溫柔見狀,和柳如春對看一眼,那女人甜甜朝她笑了一笑,方回身下了平台,回到那桃花船上。

蹦聲再響,大人們再次紛紛入座。

溫柔跟著回座,手卻更濕,心跳更快。

近午了。

藍天白雲下,各艘龍舟的彩旗隨風飛舞著。

不由自主的,她朝西方天際看去。

周慶站在一葉扁舟上。

前方湖面一片平靜,身旁那千年巫女也無比鎮定,除了臉色依舊異常蒼白之外,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的恐懼。

「你記得怎麼做嗎?」

「打破封印石,等白鱗回魂,趁其不備,再以鳳凰護臂劍插入八卦陣中心,旋轉至艮卦,開啟生門,再轉至坤卦,開起死門,便能重啟法陣。」據那法陣圖上的說法,其余地方的八卦陣都會同時跟著旋轉復原,屆時只要陸義和丘叔的人及時把鳳凰石重新放上去,就能再次啟動結界,重新封印白鱗。

阿澪點點頭,道︰「八卦陣在白鱗本體之下,鳳凰石一破,他便會破水而出,屆時你就能看見位在湖底的八卦陣,你一定要在他尚未月兌離八卦陣所能及的範圍前,就重啟陣法。」

「我知道。」他月兌去上衣和鞋襪。

「你不能讓他離開太湖上方。」

「我曉得。」

阿澪聞言,深吸口氣,這才轉身,忽又停下來,回頭看著那男人說。

「白鱗能幻化成人形,但他的原形有點大。」

他挑眉,「有點大?」

她看著他,小手微抖,她將其緊握成拳,黑瞳收縮。

「如果我是你,封印石破了之後,我會先躲起來,不讓他看到。」

周慶還想再問,但那女人說完,腳一點地,就如鳥兒一般,飛上了天,朝東而去,留下他一人站在湖邊。

兩人一路過來時,已看見墨離帶著同伙按地點設下埋伏。

那巫女是他阻擋其他妖怪趕來這兒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拉回視線,看著湖面,左手一甩,便將那黑色的鳳凰護臂劍握在手中。

清風徐來,他深吸口氣,由小舟上一躍而下,轉瞬間就入了水。

水很清,他能看見陽光穿透水面,看見水草在湖底擺蕩。

他一路往下潛行,眨眼便來到之前找到的鳳凰封印石的所在地。

鳳凰石上生長多年的水草,已被他上回來時清除掉,在穿透湖水的陽光下,他能清楚看見那石刻的回頭鳳凰。

日正當中,他站在湖底鳳凰石上,氣貫丹田,雙手緊握長劍劍柄,用力往下揮砍。

黑劍破水,狠狠擊中鳳凰石板,湖底石板應聲裂成兩半——

驚雷乍響!

又是晴空霹靂。

那平地一聲雷,讓金雞湖畔的人楞了一楞,紛紛轉頭查看,然後下一瞬,地鳴響起,大地震動起來,那搖晃如此巨大,讓湖面掀起大浪,無論在岸上,在船上的人,幾乎都站不住腳。

人們開始驚聲尖叫,場面一陣混亂,溫柔身旁的知府大人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沖了出去,如箭矢一般遠揚。

「白鱗大人!白鱗大人破關了!」

見狀,不知誰在人群中喊了起來。

「大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台上、龍舟上,甚至水岸上,有好幾個不同行業的人跟著躍起,欣喜若狂的試圖隨之而去,那數量如此之多,以至于竟遮掩了大半的天空,見有為數眾多的人竟能飛天,站立于地面上的人們又驚又懼,叫得更大聲了。

然後下一瞬,那些飛上天的人,卻一個個在半途掉入湖水之中,但仍有大批人朝西而去。

張同知見有人掉下來,大驚失色,他很快發現,掉落的人,若非是在平台這兒的人,便是在龍舟上的船員,有些船員甚至連起身也做不到,有些甚至倒在地上不斷抽搐,手上仍拿著那杯酒。

他忽地領悟過來,猛地回頭抓住一旁,正要下平台走人的溫柔,擒抓著她縴細的脖頸,一把將她拖了回來,摔在地上,萬般憤怒的對著她咆哮。

「酒里有毒?!溫子意你好大的膽——」

溫柔重重摔倒在平台上,喉嚨因為方才那抓握,痛得說不出話來,那邪惡的男人氣得雙目赤紅,抽出長劍,就要對她揮砍。

長劍當空而下,她正想直接翻身滾入水中逃跑,就見一根木漿,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砰的一聲,狠狠打在張同知的腦袋上。

那一下,十分用力,打得張同知雙眼凸出,砰然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一個萬分嬌柔的女人站在張同知身後,垂眼瞧著那倒在地上的蠢蛋,甜甜一笑。

「不是毒,是安眠散。」

溫柔驚魂未定的抬眼,才看清女人的臉,女人朝她伸出手,微笑開口。

「溫老板,你還好嗎?」

她握住柳如春的手,那女人將她拉了起來。

「還……還好,我以為他也喝了加了安眠散的酒。」溫柔看著那倒地昏迷的張同知,問︰「怎麼沒效?」

「噢,可能因為奴家常給他喝,張大人有點習慣了吧。」柳如春輕言淺笑,笑得好甜好甜,一雙媚眼眨也不眨的道︰「大人有時,挺煩人的呢。」

溫柔看著她,有些傻眼。

「那知府大人和其他的——」

「這安眠散只能對付人和小妖,功力再高一點的,就沒辦法了。」柳如春一聳肩,掃視倒地躺船的那些人與妖,確定再沒人能找麻煩,才道。

「溫老板,剩下的你能處理嗎?」

「可以。」這幾日,她和陸義花了一點時間清查不是妖怪且較忠心的人,各自帶了一批來行事。

就在這時,另一聲巨響驀地在遠方響起,引得兩人雙雙轉頭看去。

幾乎在下一瞬,人們就看見西邊那兒燃起黑煙,開始冒出熊熊烈焰。

「那奴家先告退啦。」

柳如春說著嬌笑一聲,赤足在地上一蹬,便如飛仙一般掠過藍天。

翠姨在這時沖上了平台,見那柳如春突然飛了起來,嚇了她好大一跳。

「溫柔,你還好嗎?那柳如春是妖怪嗎?」

「還好,我沒事。她是我們這邊的。」她對翠姨露出微笑,問︰「雲香人呢?」

「她在我這。」

這句,不是翠姨說的,是另一個女人。

溫柔和翠姨心頭一驚,朝發聲處看去,看見一個穿著黑衣紅腰帶的女人,手拿匕首,挾持了雲香。

那女人模樣秀麗,是迎春閣的船員,溫柔知她方才也倒在船上,可現在看來,這女人顯然是裝昏的,一等柳如春走人,她就爬起來挾持了雲香。

「溫老板。」女人挾持著雲香,朝她點了下頭,「若不想這小泵娘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你最好過來替她。」

原本安靜地站著的雲香聞言,忽地抬手抓住了那把抵在她喉上的匕首,張嘴咬了她的手。

那女人被嚇了一跳,松開了匕首,翠姨在這時撲上前去,將滿手是血的雲香抱開,見那女人抬手就要刺殺翠姨,溫柔抓起掉在地上的木槳朝她揮了過去,但那女人閃過了那一槳,下一瞬,那匕首就抵到了她的脖子上,逼得她不得不停下。

「想死,」女人一臉的冷,面無表情的道︰「你就試試看。」

那清冷的語音,似曾相識,忽地,溫柔領悟過來。

「你是……十娘?」

女人瞳眸一縮,笑了。「溫老板不愧是溫老板。」

說著,她抬手撕去了臉上的臉皮,露出原本的模樣。

「周慶說,你曾是人。」溫柔白著臉,看著她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十娘冷笑︰「做人有什麼好?人心險惡,心狠起來,比妖更狠,比妖更惡——」

說到這,她黑瞳收縮,像是想起了誰,她咬著牙,恨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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