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甚至撂下狠話要出家,只為了不讓他以身試險,可他依然故我,畢竟倭患不除,老百姓便不得安寧。
他不過想盡點力,一方面也希望侯家在海上的生意能更有保障,更希望倭患能夠根除。
這些年來,因倭患而妻離子散之事發生太多在百姓身上,蓮心的親人甚至包括他的父親都因為倭寇橫行而死,他不想再見悲劇重演。
「你在想什麼?」她注意到他異常的沉默。
「沒什麼。」他聳肩,四兩撥千金的回答。
「別騙我!」她冷哼一聲,「一定又在想倭患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她的嘴一撇,以前她常因為想起自己可悲的身世而一個人躲著哭泣,但因為他不喜歡她哭,所以她就不哭。
她依賴他漸深,而這個原本個頭比她還小的侯泊雷卻在不知不覺中長得比她還要高大。
蓮心實在不懂,像侯泊雷這種文弱的家伙怎麼會懂得帶兵打仗這一套,偏偏他似乎有很大的雄心壯志。
不管她怎麼吵、怎麼鬧,甚至侯大哥怎麼對他威脅利誘,他依然故我的從軍去了。
最後他雖然證明了他們的擔心多余了--他平安的歸來,但卻不代表他可以一輩子平安,一輩子都不用再出兵打仗。
「什麼時候要回京?」她故作不在乎的問。
「至少再等一個月吧!」他的語氣不怎麼肯定,不過內心想要至少再待一個月。
蓮心心里頭明白,喜歡他是一回事,能與他相守一世又是另一回事,她自己很清楚,她可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麼不切實際。
她習武也不為別的,而是希望有天她能幫上他的忙,她很清楚,只要沿岸一有不平靜,受盛名之累,他再次出兵的機會便會大增,她只求能夠當他最得力的助手就心滿意足了。
「怎麼換妳不說話了?」侯泊雷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一身的白衣,帥氣的坐了下來,側臉看著她問。
她聳了聳肩,回視著他,「沒什麼,想到以前,我就是從這個山坡把你給弄上來的。」
他的嘴角揚起些弧度,他也記得這段過往,終其一生,他不會忘記這檔子事。
「然後呢?」他笑著問,「妳這丫頭該不會又要提醒我,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拜托!這種事需要提醒的嗎?」她的手卷著自己的長發,得意的說︰「這是怎麼也無法抹滅的過往。」
她的話使他忍不住揚頭一笑。
隨著年紀漸長,在官場上打滾越久,令他越覺得人心深不可測,獨獨跟她在一起時,他才能完全的卸下心防。
「妳十六了吧?」
听到他沒頭沒腦的問句,使她心生疑惑,「對啊,下個月就滿了。干麼突然提這個?」、
「沒什麼。」侯泊雷聳了聳肩,「大哥說,妳不打算再回侯家了。」
她一驚,奇怪她怎麼覺得他的語氣有股指控的味道,但她強迫自己理直氣壯的開口。
「對。」她簡短的回答。
「為什麼?」他打量著她問,「我對妳不夠好嗎?」
這好象跟他對她夠不夠好一點關系都沒有。蓮心覺得好笑的看著他,「記得當初你說過,只要你腳傷痊愈我就可以回妙清寺嗎?」
他是記得這件事,但他不認為現在承認這事會對他有任何幫助,所以索性睜眼說瞎話。
「我有這麼說過嗎?」他裝傻。
「有!」她很肯定的說,「你的腳早八百年前就好了,而且還能帶兵打仗,所以我不該繼續留在侯府,一點都名不正言不順。」
他拉過了她的手,「妳要我給妳名分嗎?」
她抬起頭,與他四目交接,對他露出一個苦笑,「別傻了,我不是笨蛋,」
「妳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回答,她早听說了,他這個戰功彪炳的大將軍,皇上屬意他當駙馬爺,沒人敢跟她提這件事,但她早從一些耳語中得知了這個消息。她只是逼自己不去思索這個問題,她知道他當駙馬爺是早晚的事。
她看了下天色,突然尖叫了一聲。
「怎麼了?!」侯泊雷被她嚇了一跳。
「早膳?!」完了!這次她鐵定又要被罵了,「都是你害的,沒事跟我講這麼久的話干麼?我要去做早膳了。」
蓮心忙不迭的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跟他打招呼便急忙沖回妙清寺。
雖然知道被念一頓是逃不了,但心情卻是愉快的,畢竟他來了,只要想到這幾天她隨時都能見到他,她的心便飛揚起來。
至于他會不會成為駙馬爺,就讓她姑且當個鴕鳥吧!當作不知道這件事,這樣她的心才不會那麼痛。
早在數天前,全城上下都知道大將軍從京城回鄉省親,還要大發白米,所以一大清早,妙清寺就排了許多等著領白米的百姓。
侯泊威和妻子楊依華在寺廟口,看著眾人領白米,而侯泊雷則請妙心師太到禪房密談。
「大當家和二當家真是慈悲為懷。」妙心師太對著坐在面前的侯泊雷開口。
他只是淡淡一笑,「師太言重了,大哥與我不過就是延襲著家母生前的傳統罷了。」
「兩位當家都是個孝子啊!」妙心師太可以說是從小看著侯家兩兄弟長大,對于他們兩兄弟都長成這麼有為的青年感到十分欣慰,「兩位當家的作為,相信侯夫人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
「希望如此。」侯泊雷搖著扇子,有禮的表示。
蓮心端了兩杯清茶進來,放在妙心師太和侯泊雷的面前,有妙心師太在,她不自覺的收斂起大剌剌的性子。
妙心師太雖然個性一向柔和,處世卻十分果決明快,妙清寺里沒人不怕她,所以就算蓮心在侯府「作威作福」慣了,一回到寺里,她還是斂了斂自己的性子。
「听說二當家要成親了。」
蓮心听到妙心師太的話,身軀微僵了下,但她依然不動聲色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後,退了出去。
她才不想留下來听到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
「等會兒,蓮心。」妙心師太突然開口叫住她。
她先是一楞,然後停下腳步。
「師太?」她好奇的看著妙心師太。
「妳就在一旁伺候著吧!」妙心師太慈祥的表示。
雖然不解,但她還是依言的站在一旁,頭還記得垂得低低的。
因為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只要一看到侯泊雷的臉,要地這麼乖巧是不可能的,只要一對上他,她總是不自覺的會月兌口而出一些不敬的話。
不過這一點都不能怪她,實在是他們兩個太熟了,熟到如果要照著禮數做的話,她就會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反正侯泊雷也一向不顧世俗的眼光,不以此束縛她,所以他們就這麼自在的相處著。
蓮心本人不覺得有何不妥,可不代表外人也是這麼看待。
她不知道妙心師太為什麼要她留下來,然而既然師太開了口,她當然不會反駁,雖然她一點都不想待下來。
在場的人,只有她不知道妙心師太留她下來的用意。
侯泊雷瞄了妙心師太一眼,「師太想問的是……」
「只是想表達關心。」她婉轉的說。
他淡然一笑,「我還以為師太是個出家人,應該對這種小道消息一點興趣都沒有。」
妙心師太聞言,笑容微微一僵,但還是問道︰「原本該是如此,只是听到二當家成親之事,妙心也替二當家高興,畢竟男大當婚,二當家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沒錯。」他將扇子一收,聳肩回答,「師太想知道什麼呢?」
她的笑容有點勉強,「貧尼听說這次二當家打了幾場勝仗,替福建幾個村落解除了危機,聖上龍心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