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要是渺渺親手端來的,就算是燒得透紅的烙鐵,他也會痛快的吞下去。只是這葛一依實在太惡劣,每一劑湯藥都加了一堆黃連,喝得他真的是有苦說不出。
「嗯,公子快趁熱喝了吧!葛大哥說今天這一劑藥特別加了很多珍貴的藥材,每日多喝一些,傷口才好得快。」渺渺小心翼翼地端著湯碗靠近床邊。
「你叫他葛大哥,卻喚我公子?」申屠頊莆接過湯碗,還是苦笑。「珍貴的藥材」?怕是加味的黃連吧!但他仍是面不改色的一口飲盡那看起來像泥漿、喝起來也像泥漿的稠黑藥汁。
「是葛大哥交代的。」渺渺收過碗擱在幾上,微微面露難色地拿起擱置在幾上的藥箱。
申屠頊莆知道渺渺是要替他更換敷藥。「也是一俠交代你幫我換藥的?」
「是的。公子能自己月兌下外衫嗎?」渺渺微紅著臉詢問。
「你不怕我了?」申屠暫且擱下要扭斷葛一依脖子的念頭,慢慢解開衣衫的系帶,月兌下上衣,暗自夸贊兄弟夠意思,知道要讓佳人來陪伴,沒讓那個粗手粗腳的王老大夫來換藥布。
「我……我不知道。」渺渺不斷地為自己提振勇氣,因為她心里好像是怕他、又好像已經不怕他那種感覺讓她好生別扭。
「你別緊張。前胸的傷口我自己來,背後的傷就麻煩你了。」申屠頊莆微轉過身,體貼的不想太為難她。
渺渺微松了一口氣,抖著小手斛下他環身的里傷布條。看到申屠頊莆勁實寬廣的背部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她嚇得屏住了氣息。打起精神取出葛一俠拿給她的藥水,她按照吩咐地灑滴他在紅腫笮狹的傷口上,豈料竟然倏地冒起陣陣白煙,嚇了她好大一跳。
懊死的葛一俠!
申屠頊莆倒抽了一口氣咬牙在心中低咒。葛一俠竟然拿了赤煉火酒讓渺渺替他洗傷口,痛得他幾乎要忍不住齜牙咧嘴這赤煉火酒雖然有消炎退腫的功效,但主要卻是拿來洗潰爛膿瘡的傷口,對手毒傷箭創並不特別適合。看來這葛一俠當真是故意要惡整他。
「公子是不是很痛?」渺渺紅著大眼哽咽地問。
「不,不痛。」申屠頊莆背對著渺渺處理自己胸膛上的傷口,知道她又哭了,語氣鎮定的睜眼撒謊。
渺渺忍住淚水吸了吸鼻子,又取出盒藥膏,用手指推出一些,敷抹上他的傷口,再輕輕地蓋上敷布拿起干淨的長布條。「渺渺幫公子系上里巾。」
申屠頊莆當然不會反對,渺渺的小手拉著里中,像是要環抱住他的身干一樣繞裹傷處,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使他不需要特別吸氣,便能聞到渺渺身上的香氛。
尤其當她的小手不止一次踫觸到他的皮膚,她卻不曾作嘔,這小小的進步讓他簡直要開心的大叫。
「我在灶房里熬炖了些補氣養血的湯膳,公子多吃點好嗎?」渺渺離開床邊提出一只食盒擺了滿桌香氣滿溢的補膳。
「你怎麼過湖到灶房去?」申屠頊莆穿上外衫,坐在床沿問著。
「是我去求香月妹妹、找來一艘小船渡我來回的。公子可別生香月妹妹的氣,要怪就怪我吧。」
渺渺想起申屠頊莆那喜怒無常的個性,不免感到有點害怕。
申屠頊莆見渺渺仍是很懼怕自己,更加放軟了語氣,「你別亂想,我只是不想你太勞累。」
「不會的。我很喜歡到灶房做飯的,一點都不覺得累。」渺渺欣喜申屠頊莆的好心情,也漸漸有些察覺到,他是真的變和善許多。
申屠頊莆撫著胸前的傷口,緩緩的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下。「你用膳了嗎?坐下來一起用吧。」
渺渺見他行動遲緩,想必一定很感痛楚,內心突然有股沖動想上前去扶住他,但她還是不敢,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申屠頊莆雖然俊美異常,但他確切的是個男人,所以她只是把小拳頭握緊藏在抽子里。
「公子用就好,我不餓。」她明白奴婢不能與主人同桌進食的規矩。
「坐下。」申屠頊莆忽然伸手拉住渺渺的小手,使了軟勁讓她坐下。
渺渺吃了一晾,微微白了粉臉,「公子別生氣,我坐下就是了。」
「你做了這麼多補膳,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一同吃吧。」申屠頊莆舍不得松開渺渺因長年工作而布滿細繭的小手,驚喜的發現她既沒嘔吐也沒又嚇得掉淚,而且好似也忘了懼怕他的踫觸。
「謝……謝謝公子。」渺渺對于申屠頊莆有別以往的體貼和溫柔雖然尚不能完全適應,卻開始隱隱散發好感。
萬般不舍的再輕握了下渺渺的手,申屠頊莆便松開大掌讓她取碗添膳。快樂的他清楚的知道,他這弩傷還得好好地「休養」一段時日。
***
鴆花島有多富裕,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如果要問是做何營生,也沒有人能詳細的說個清楚,因為鴆花島什麼營生都有涉足。
小至擺攤賣小貪的生意,大至護鏢送紅、酒肆銀摟、客棧飯館、妓院賭坊、錢莊當鋪、綢緞布行、牧牛畜羊、驛馬行車、船舶連銷、參商皮貨、農產佃租、甚至是棺木奠禮,什麼也沒放過。
可是這些小攤、商行全都沒有掛上鴆花島的名號,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毫無關聯的市井商號一樣,所以也沒有人知道哪些是鴆花島的產業,而哪些不是。
近幾日的鴆花島很熱鬧,人聲鼎沸,因為申屠老島主夫婦接連著幾日,一車又一車的送人上鴆花山。
一車十人,馬車上全都是姑娘家,而且全都貌美如花,等著服侍申屠頊莆讓他開心。陪伴侍寢、娶妻納妾,也都隨他高興。
其中還特別有幾輛馬車讓人瞠目結舌,因為那些車量全是唇紅齒白的年輕男孩。
除了撲脂、抹粉、擦香膏之外,還穿著色樣鮮艷的粉紗彩衣,只差沒有在額頭上寫字,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人,他們是專門伺候男人的孌童。
一般來說,父母親送些女子來服侍自己兒子,倒還說得過去,但是送了幾十個孌童給自己的兒子,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臥傷在床的申屠頊莆知道這件事情,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幾可刺傷人的眼珠子,看得葛一俠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玉霞、香月以及鴆花島上所有的奴僕,卻讓身上的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裳。
***
「全都任憑我處置?很好,要那些女的去把島上的雞舍豬圈狗屋牛欄什麼的全都洗刷干淨,每只牲畜都要洗澡,然後再替那些畜生按摩,直到它們舒坦地睡著,不許她們停手休息。不過,如果不肯做事要離去的,也別攔著她們。」申屠頊莆舀了一碗八珍鮮魚湯,推到渺渺面前要她喝下。
在香月和玉霞別具深意的笑容下,渺渺不得不拿起調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自從申屠頊莆回到柳風榭養傷後住在他隔壁房的渺渺除了夜里回房睡覺他幾乎都不讓她離開身邊,還軟硬兼施的盯住她要她吞下每一口飯糧,使渺渺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受了重傷,需要臥床養傷了。
「還有,那些孌童全給我送到後山斷崖邊去伐木,不準任何人給半粒糧、半滴水。他們想填飽肚皮,就自己在山里想辦法,如果三個月後還活著,才準他們下山回去。」申屠頊莆邊用膳邊交代著。
香月替申屠頊莆再添了一碗白飯,他已經吃下小半桶飯了,但是仍沒有停著的跡象。申屠頊莆一向吃得很快也很多、但是優雅的吃相和勁瘦的身量︰很難讓人想像他有如此龐大的食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