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魏泠岫點了點頭,「衣櫃里有你的衣服,你爺爺今天早上拿過來讓老李放進去的。」
「啊?哦。」米蘭真不知該說她爺爺細心好,還是雞婆好。她拉開櫃門,毛躁地挑挑揀揀。這個時候,她總算意識到兩個人一起生活的麻煩了。她不知該穿什麼樣的睡衣。穿得太過性感吧,一來自己沒什麼本錢,二來也生怕被魏泠岫看見尷尬;穿得隨便一點吧,又怕魏泠岫暗地里笑話她土包子。遲疑了很久,她才找出一條白色的寬松長褲,和一件灰色的舊T-hirt,充當睡衣。
她回頭一看,驀然發現,魏泠岫已經斜倚在枕頭上,假寐了起來。米蘭暗自好笑,她瞎忙活什麼,人家魏大少爺一點也不在乎。
想到這里,她也就放開了,不再拘謹,邁開大步走進與臥室相連的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當她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身上的壓抑似乎已經減輕了不少。
「嗯……魏……嗯,你……該你洗澡了。」米蘭忽然發現,她不知該怎麼稱呼魏泠岫。
魏泠岫沒有看到她窘迫的模樣。他月兌了鞋襪、外套和領帶,躺在水床的左邊,已經睡著了。
看來,他真的很累。
米蘭走到他身邊,猶豫了一下該不該叫醒他。可是,目光觸及他淡泊疲倦的臉,米蘭決定不叫他。
可是,我該做什麼好呢?米蘭望了望牆上的鐘,不過9點多一點,多姿多彩的夜生活現在才是展開的時候。她悄聲打開背投電視,把音量調到靜音,看了一會無聲電視。沒多久就煩了,帶著兩分脾氣,把電視和燈都熄了,在魏泠岫身邊躺下。
一片漆黑中,她听到了魏泠岫輕微而有節奏的鼻息聲。
一個陌生人睡在我的左邊!
這樣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固執地鑽進她腦海里。米蘭越是想把這想法壓下去,就越是無法入睡。
她終于忍不住了,「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把燈打開。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她恨不得能大吼一聲,發泄心中的郁悶。
可是她身邊睡著她的丈夫。所以,她不能。忽然,她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丁點做妻子的感覺。
米蘭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赤腳走在木地板上,悄無聲息地打開了臥室門。
正想出去,她又猶豫了一下,回去在大衣櫃里抱出一床薄被,蓋在了魏泠岫身上,這才出去了。
樓下客廳很安靜,只開了一盞廊燈。走廊盡頭,隱隱約約听到她爺爺器宇軒昂的笑聲。敢情他是在攬著老李和他喝酒了。
米蘭正中下懷。她小心翼翼地「逃」出了豪華的別墅。
魏泠岫真是有錢。他的別墅就坐落在海邊,如果說,他已經把別墅附近的海岸線也買了下來,米蘭也不會感到奇怪。米蘭打開大門,走不到100米,赤果的雙腳就已經踩在了沙子上。
夜晚的海風大了些,吹得米蘭的肩膀微微有些涼意,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不過,被海風吹拂著,她很痛快。她放開喉嚨,對著暗夜里的海,大聲吼了幾下。
心情總算是舒暢了些。她不由自主地在空無一人的海灘上輕盈地小跳了起來。她模仿著芭蕾舞者,優雅地提起腳尖,輕盈地旋轉,可是沒轉兩個圈,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哈哈……」她開心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完了,瘋夠了,米蘭沿著海灘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不時回頭看一下自己身後蜿蜒的腳印。海浪聲伴著風兒輕輕送進她耳朵。此刻,米蘭感到她是自由的……
「嗨!」一個聲音響起,把自我陶醉的米蘭嚇了一大跳。她一直以為,這海灘上只有她一個人。她趕緊循聲望去,只見在離海灘遠一點的地方,有一個黑黝黝的影子縮成一團,隱隱有些昏黃的燈光向她射了過來。
「嗨!」影子又發聲了。
米蘭皺了皺眉頭。從聲音判斷,影子應該是個男人。深更半夜,縮在一旁偷看女性的男人是好人的幾率相對較低。她猶豫著,該不該過去一探究竟。
「只有你一個人嗎?」影子小聲說話,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溫暖。
米蘭不由自主地想起魏泠岫平淡的聲音。唉……她嘆了口氣,向影子走去,「你一個男人,半夜在這里干嗎?」她還沒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就先發制人了。
手電筒的光束突然照在了她臉上,「你還不是一樣?」影子活動了,一個男人帶著笑意,站了起來。
「把你的手電筒挪開!」米蘭氣惱地叫嚷著,不由得把眼楮眯成了一條線。
手電筒的光束應聲移開了。轉瞬間,米蘭眼前一亮,手電筒的光重新出現在她眼前。不過,這一次不是照在她臉上,而是照在一個男人的臉上。
「瞧,現在我照自己給你看,很公平吧?」男人咧開嘴笑了。
接著手電筒的光束,米蘭看見了一個男人。他的五官稀松平常,身量不算太高,除了他扎在腦後的小辮和一般人有著那麼一點區別之外,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但是,滿臉洋溢的笑意使整張臉生動了起來,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
「小姐,看完了沒有?我的眼楮花了!」男人可憐兮兮地抱怨著。
「喂,是你自己要拿手電筒照自己的臉的,關我什麼事?」米蘭莫名其妙,卻又忍俊不禁。
男人高興地移開了手電筒,笑吟吟地望著米蘭,「嗨!」他又打了個招呼。
「嗨!」鬼使神差地,米蘭也向他打了個招呼。
「我叫房天恩,你呢?」男人向前走了幾步,米蘭現在即使不用手電筒,也能將就著看清楚他的臉龐了。
「我叫米蘭。」
房天恩笑眯眯地說︰「在這樣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見到你,我很高興啊!」
男人都是這樣跟女性搭訕的嗎?極度欠缺經驗的米蘭微微有些臉紅,幸虧夜色成功地把她的羞澀掩蓋了。她粗聲粗氣地說︰「在這樣一個黑黝黝的夜晚,你跑出來干什麼?」
「我在畫畫啊!」男人晃動了一下手臂。
米蘭這才看見,他手里拿的是一支畫筆。
「畫畫?現在是夜晚耶,你畫的是什麼?」米蘭哭笑不得,開始覺得自己遇上的人有那麼一點不健全了。
「我就是要畫夜啊!」房天恩昂起頭,興高采烈地說。
畫夜?米蘭驚訝得差點摔個倒栽蔥。這人有病啊?「我只听說過有人畫什麼晨曦、黃昏、日出、日落的。夜應該怎麼畫?按我說,只要拿一張黑紙出來,在那些畫評家鼻子底下晃一晃,那些抽象派肯定會認為是曠世杰作!」
「你說什麼呀!」房天恩的臉蛋皺成了一團,「夜有夜的風情,這是要用心去體會的!」
米蘭微微一愣。海風拂起了她淺淺的劉海,遠處傳來海浪拍擊的聲音,「沙——沙——」漆黑的夜,突然有了一絲溫柔的靜謐。她似乎明白什麼了。
「體會到了嗎?」房天恩的眉頭舒展了,微笑著說。
米蘭故意沉下臉,硬邦邦地說︰「你得了吧,不要故弄玄虛了,這晚上烏燈瞎火的,你怎麼畫畫?」
「所以我有這個啊。」房天恩得意地晃動手里的電筒。
米蘭雙眼一翻,真是服了這個人了。莫非畫家都是這麼少根筋?
房天恩自顧自地收拾好攤開一地的顏料和畫筆,把畫架上的畫取下來,收好。
米蘭望著他的舉動,不由得戲謔道︰「小畫家,夜並不是這麼好畫吧?」
「是不好畫,可我能畫!」房天恩自信十足地說,「只是現在我不想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