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吉兒拉著梅斯跑出了時裝展示的會場。身後,保安的聲音還在響著,他們只得一個勁地全速向前跑。
吉兒的腿很長,一步等于梅斯一步半。跑著跑著,梅斯的腳疼了起來。為了配合身上那件銀色的半透視性感長裙,她腳上穿了一雙只有兩條帶子的高跟涼鞋。在天橋上走幾步還沒什麼,可是像這樣全速跑起來,那兩條細細的鞋帶像兩把刀子,割得她的腳火辣辣地多。」。
對了,我跟著跑什麼呀?該跑的人是那只無毛雞耶!梅斯那麻木了的腦子終于轉過彎來了。
「喂!」梅斯大叫了一聲。
「寶貝,先別唱嘆詠調,等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你盡情地唱好了。」吉兒眯縫著眼楮,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梅斯氣不打一處來。她驀地用力摔開吉兒的手,「我不跑了!」
吉兒一臉無辜地看著梅斯,「小綿羊,別鬧了好嗎?後面有人在追我們耶!」
「是追你!不是追我!我犯得著跟著你一起跑嗎?」
「呵呵,梅斯,剛才那麼多人都見證了,你是我女朋友啊,男友有麻煩,女友鐵定要有難同當啊。」
「我是認真的!別給我嘻皮笑臉!」梅斯一臉嚴峻。
吉兒看著梅斯鐵青的臉,臉上的微笑漸漸隱去了。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居然遇上你這個混蛋!我又沒惹你,充其量只不過是罵了你幾句無毛雞而已,你為什麼故意找我的碴?」梅斯憤怒地說道。
「我沒有故意找碴啊?吉兒的心忽然刺痛了。他張口結舌,頭一在梅斯面前,沒有了斗嘴的。
「梅斯沉著臉,扭頭就走。那脆弱的高跟鞋勒得腳很疼,可是她顧不上了。現在,她只想離開這個叫吉兒‧林斯塔的可惡男人。
有人在身後抓住了梅斯的裙擺。力量很輕,卻很溫柔。
然而,梅斯卻激動地跳了起來,「你又要干什麼!」她放開嗓門大喊道。
「我……我……」吉兒訕訥地說不出話來。他想要干什麼?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梅斯就這樣走掉而已。
「你玩夠沒有?!林斯塔先生,你好歹也是個成年人吧?你這樣捉弄我到底有什麼樂趣?好,我以後不叫你無毛雞、落水狗什麼的了,我的高跟鞋也不用還了。我們算是扯平,好嗎?如果我以前冒犯了你,傷了你的自尊心,那麼我鄭重地道歉!從此以後我們一筆勾銷,老死不相往來!OK?
吉兒愣愣地注視著梅斯冒火的雙眸。在梅斯水汪汪的明亮眼楮里,流露出無比的堅定。一瞬間,他心中充滿了恐惶。他不想這樣,一點都不想。
吉兒急了,他勉強擠出一絲夸張的微笑,「呵呵,不要開玩笑啦!」他不輕不重,故作親呢地拍了拍梅斯的後背,又笨拙地在梅斯的臉頰上輕輕一吻。然後在梅斯面前扮起了小丑,賣力地晃來晃去……
可是梅斯依然紋絲不動。她緊緊地抿著嘴,以至下巴的曲線顯得分外剛毅,眉宇間散發出嚴肅的神情。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怒容,有的,只是一種拿定了主意的堅定。
吉兒臉上強擠出來的笑容斂去了。他仍然做著最後的努力,「喂,梅斯,你不生氣了嗎?你不賞我霹靂回旋腿了嗎?你不唱嘆詠調了嗎……」
梅斯微微顰著眉,「我什麼也不做,我只想你從我的生活里消失。」
吉兒的雙臂耷拉了下來。他想看看梅斯清秀的臉龐,可是他不敢。現在的梅斯端莊得像月亮女神一般,讓人自慚形穢,無法直視她的眼楮。
空氣瞬間凝結了。
第五章
一陣風輕輕吹過,拂去了盛夏的悶熱。梅斯銀色的裙子在風中輕輕擺動。
「我送你回家吧。」吉兒終于打破了沉默。
「唉……」梅斯長嘆道,「你還不明白……」
「不,我明白了,」吉兒急促地打斷梅斯的話,他指了指梅斯身上半透明的裙子,說,「現在已經很晚。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家。」
梅斯遲疑了。的確,她身上的服裝在燥熱的仲夏之夜是會惹人遐想,可是,吉兒會不會又要耍什麼新的花樣?
好像猜測到了梅斯的心思似的,吉兒板著臉說︰
「你放心好了。」
月光下,吉兒的臉看起來帶著幾分朦朧。梅斯頭一次看見他臉上浮現出認真莊重的神情。這種帶著些許悲壯的男兒氣震懾了她。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吉兒沒有再說什麼,他月兌下了身上的外套,細心地披在了梅斯身上。
梅斯默默地走著,吉兒在她身後兩步左右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跟著。難得地,吉兒安靜得像塊石頭。在濃重的夜色中,梅斯听見了路人的低語聲、汽車的疾馳聲、昆蟲的鳴叫聲、樹葉的沙沙聲……以及吉兒的呼吸聲。
身後吉兒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了,梅斯沒由來地覺得背脊發燙,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月亮把影子扯得老長,梅斯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影子。好半天,她才醒悟過來,地上那個頎長的影子不是她的。吉兒的影子把她遮蔽得嚴嚴實實的。
一瞬間,梅斯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緩緩地,她舒了一日氣。人一旦放松了,身體的疲倦感卻更強烈了。梅斯只感到雙腳被涼鞋的帶子割得火燒火燎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原本堅強的她在月色下忽然變得懦弱了起來。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等等!」身後的吉兒說話了。許久沒有听到他的聲音,梅斯竟然有了久違的親切感。她听話地停住了腳步。
「坐下吧。」吉兒指了指路旁的長椅。
梅斯沒有吭聲,安靜乖巧地坐了下來。可是,吉兒卻沒有坐下。出乎梅斯意料,他忽地蹲在了梅斯面前。
梅斯渾身打了個激靈。他又要干什麼?梅斯現在很累了,沒有心思也沒有精力再和他周旋。
吉兒穩健的手握住了梅斯的腳踝。梅斯本能地想一腳端過去。
「噓,別動。」吉兒制止住梅斯,聲音很溫柔。他輕輕把梅斯的右腳抓起來仔細端詳。
審視了很久,他抬起頭來.「你的腳流血了。」
梅斯忽然很想笑,她竭力地忍著,不過吉兒正兒八經地觀察著她的腳那副嚴肅的神情實在是太滑稽了,
「撲哧……」她抿著嘴,低低地笑了出聲。
吉兒困惑地凝視著梅斯,「笑什麼?」
梅斯搖了搖頭,又微微一笑。
在月光的點綴下,梅斯的臉美侖美奐。吉兒的臉熱了起來。他迅速低下頭,掏出一塊絲綢手絹,「嘶」的一下把手絹撕成了兩塊。
「你干嗎……」梅斯好奇地望著他的舉動。
「不干嗎。」吉兒粗聲粗氣地回答。這個女人真是有病,剛才還義正詞嚴地數落他,現在卻又嬌滴滴地和他說話……存心戲弄他嗎?
吉兒的心怦怦地跳著,他用稍微發顫的手解開了梅斯右腳上的鞋扣,細心地把半塊手絹纏在了梅斯磨破了皮的腳上,然後再對梅斯的左腳如法炮制了一番。
梅斯腳上的皮膚很細膩,吉兒不由自主地像對待易碎的瓷器那樣,小心翼翼地包裹著梅斯的雙腳,仿佛自己略嫌粗糙的大手會弄疼梅斯似的。
梅斯的臉漸漸紅了,她很慶幸有月色的掩飾。
「好了。」吉兒重新扣好了梅斯腳上的鞋扣,滿意地笑了。
梅斯趕緊站了起來。剎那間,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和吉兒說幾句感謝的話呢,還是再那樣無言地走回家?
正在她躊躇的當兒,吉兒已經搶先向前走去。梅斯松了口氣,可是,卻隱隱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