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原以為範姜他這輩子應該就會長住在美國,沒想到媛娜的愜意也不過十年,他還是回台灣了,這下好了,範姜一回台灣,媛娜跟他鐵定又有斗不完的法。
這廂,崔媛娜攔了計程車,央求司機一路飛奔,好不容易在擁擠的車陣中月兌困,她跳下計程車,狼狽又倉皇的奔進飯店,怪異的舉止惹來眾人側目,每個人都暗自心想,這傻妹是哪里跑來的?
崔媛娜顧不了那麼許多,飛快越過飯店服務人員,只見她十分熟悉飯店方向的搭著電梯直上三樓。
「快點、快點……」當的一聲後,她喘息不休的走出電梯,然後腿軟氣虛的扶靠在邊牆旁反覆的深呼吸幾口,接著掏出面紙擦拭著額上斑斑汗珠,待呼吸平順後這才推門走進飯店為他們準備的私密廳房。
崔媛娜的動作在狼狽滑稽中又得故作鎮定,恍神的渾然不覺有雙眼楮打從她走出電梯開始,就已經把她的一切行為舉止看得一清二楚,眼楮的主人听著電話彼端的說話,嘴角卻已經高高的揚起揶揄。
「對不起,我來晚了。」崔媛娜垂著腦袋,滿懷歉意的靜候被訓話,不過內心又很不甘心自己即將在範姜維雍面前被數落,總之,她的心情是很糟的。
「沒關系,娜娜,快進來,餓了吧,先吃。」歐靜嫻軟聲招呼著。
「娜娜,念書很累吧?瞧你瘦巴巴的,看了真叫人心疼。崔老頭,你都沒在給娜娜吃飯是不是?」範姜原就是憐惜這個白玉似的女孩。
打從範姜原結婚第一天,他就開始幻想自己將來有一天能被扎著辮子的可愛女兒沒天沒地的撒嬌,為了女兒,他一定會甘心做牛做馬,偏偏可惜自己注定只有兒子,沒能有個貼心女兒對他撒嬌,為此,他是深深嫉妒著崔學橫的,常常恨不得把崔媛娜霸佔為自己的女兒。
遭到點名的崔學橫板起臉孔冷哼一聲,心里嘀咕著,範姜這老家伙真貪心,有個學成歸國,事業有成的兒子還不知道滿足,竟然還想覬覦他唯一的貼心女兒。
好啦,他崔學橫生兒子是比不過他,賺的錢也沒他多,但好歹崔家稱得上是個書香門第,尤其是有個掌上明珠、寶貝女兒,可以呵護憐愛,撒嬌寵溺,他崔學橫光贏他這些也覺得爽快,這些範姜老鬼都休想霸佔!
況且,範姜老頭也不想想,為了讓這個女兒安全順利的成長,他不知道嚇出多少冷汗,擔心得白了多少頭發,這種辛苦範姜原是不會懂得,只是……嗚嗚,為什麼他沒個兒子來幫他分憂解勞?至少可以幫忙他看顧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讓她免於腐敗社會的威脅,老天真不公平。
「範姜,你皮癢是不是?我女兒沒吃飯能長這麼高、這麼美嗎?」崔學橫不甘示弱的回嘴,「你錢多多,老婆還不是骨瘦如柴,真不知道你有沒有給靜嫻吃飯。我說的對不對,新蘭?」他不忘尋求老婆的支持。
一見兩個老頭又杠了起來,歐靜嫻跟齊新蘭有志一同的退出戰線,拚命招呼著崔媛娜吃東西,甭理睬那兩個好爭不休的糟老頭。
「娜娜,吃點龍蝦拼盤。」歐靜嫻夾了一箸入碗。
「餓了吧?先喝點湯暖暖胃。」齊新蘭舀了一碗熱湯。
「喔,謝謝姨姨,謝謝媽。」
趁著吃東西的空檔,崔媛娜抬頭掃了一回。唔?沒看見範姜維雍那家伙,他該不會連自己的洗塵宴也錯過了吧?一思及此,她覺得放松許多,決定樂不思蜀的大吃起來,她真的餓了。
「哇,龍蝦、鮑魚!」全都是她愛吃的東西,「還有大干貝——」如果一會兒再來碗燕窩,那又更完美了。
看到美食就喜孜孜的她正張口吃下一顆高湯精炖的鮮女敕美味大干貝,就在此時,一旁的雕花檀木古門被推開,分神的她循著腳步聲好奇的別過頭。
只見從閉闔的門後,一名身穿雅痞西裝的高大男人,修長的手指抓著最新科技手機,擺動雙腿筆直闊步走來,發絲有型飛揚,襯衫領口瀟灑的未用領帶束縛,行進間還隱約可以看見他脖子上那條銀亮的鏈子閃爍著光芒,腳下的皮鞋一樣擦得晶亮。
瞧,這十足都會精英的打扮,造型不錯!
帶著好奇,崔媛娜怔然的把視線往上挪移,目光穩穩的定住那人的臉孔,戲謔的眼神、揶揄的嘴角、那眉那鼻,還有那張臉……
天啊,這人不就是那個該死的範姜維雍——
她當下愀然變色,眼神一冷,火速把方才的欣賞全打包關入冰窖。
範姜維雍老早就看見她了,打從她踏出電梯開始,那時他正好在接听一通來自美國總公司的電話,她倉皇的奔出電梯,還不忘在門前調整呼吸故作穩定後才優雅的推門入內,瞧她那行為舉止,他很難不一眼就認出她來,因為她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做作、假仙。
他朝崔媛娜露出一抹吊詭的笑容,分不清是敵是友,然後就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手機往桌上一擱。
「誰打的電話?」歐靜嫻問。
「美國總公司來的電話,只是交代並確認一些事情而已。」他簡單解釋。
「維雍真的是長大了,感覺人都沉穩了許多。」齊新蘭說。
「可不是,男人有責任才會開始穩重。」範姜原心有同感的說,兒子是他的驕傲,沒有女兒撒嬌,至少還有個兒子。
面對長輩的說話,範姜維雍只是但笑不語,讓他比較感興趣的是,一旁的崔媛娜似乎還在用那雙牛眼傻傻的瞪著他,興起他塵封許久的捉弄念頭。
忽地,他別過臉去,沖著她一笑,壓低嗓音說︰「好久不見,剛剛你狼吞虎咽吃干貝的模樣,真把我從陌生的狀態一下子拉到熟悉。」
看見他眼底的戲謔,崔媛娜猛然想起自己口中還含著一顆大干貝,心神一亂,她忘了咀嚼的就要咽下,準備對他的戲謔回以顏色,誰知干貝不听話的卡住了,她連忙狂咳了起來。
「唔——咳咳咳……」她痛苦的掐著喉嚨,眉頭攏聚。
先是偷翻了一記白眼,範姜維雍接著從容的伸出大掌,乓、乓、乓的結實拍打她的背,力氣之大,她一度懷疑他根本是來索命的,拍這麼用力,怕她死不了嗎?
突然,一顆完好的干貝從她口中滾了出來,讓她從閻王手中逃過一劫。
「咳咳……」她咳得心肝脾肺腎都要崩潰。
「娜娜,你是怎麼搞的?」
「娜娜,你沒事吧?」
「娜娜,快喝口水。」
「娜娜……」七手八腳,四個大人紛紛對她投以關切。
「沒、沒事……」崔媛娜漲紅了臉,因為她竟然差點在範姜維雍面前出師未捷身先死,這根本是不可饒恕的過失。
第一回合,她不戰而敗。
冷冷的聲調響起,維持在兩人听得見的音頻,「看到我需要這麼吃驚嗎?我以為你早知道我要回台灣的事了。」範姜維雍塞了手帕在她手里,眼神一樣輕蔑看人,「把你垂涎的口水擦一擦,真丑。」
她則當是燙手山芋似的一手把手帕扔了回去,抓起一旁的飯店面紙,用力的抿抿唇,口氣不佳的說︰「當、當然吃驚,這就像是七月半看到鬼一樣,雖然知道是鬼,還是會被嚇到的。」口吻響亮,讓在座的每個人都听見了。
「娜娜——」齊新蘭皺眉的看著女兒。
是怎麼了?娜娜怎麼面對範姜維雍時就這模樣?
「我……」糗了,她說得太大聲了。
「呵呵,媛娜真是越來越幽默。」範姜維雍輕笑出聲,冷不防的湊過頭壓低嗓音說︰「不錯,是很好的比喻,比起你以前的無謂謾罵,這句話說的很中肯又很真實。不錯,闊別十年,我印象中的崔媛娜也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