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太後 第29頁

「她七歲喪母?」

「是的。」談圖禹臉色一黯。

「你父代母職,辛苦了。」端木驥一頓,仰望風起雲涌的天際,沉聲道︰「六年前的冬天,很抱歉,我沒幫上忙。」

「啊!」談圖禹下料王爺竟然提起舊事,先是愣住,隨即一嘆。「都過去了,跟王爺無關。後來臣知道,王爺那時也是自身難保。」

當年,丞相王沖弄權,平王爺當時為兵部尚書,掌天下兵馬大權,王沖在先帝面前搬弄是非,說這個佷兒有弒君篡位的嫌疑;先帝起了疑心,平王爺立即遞出辭表,閉門不出;而他再也看不過王沖結黨營私、敗壞朝政,便寫了一道密折直送先帝,卻在半途為王沖所攔截……

「本王代天朝向談大人賠罪。」端木驥朝他深深一揖。

「不不!王爺別這樣……」談圖禹慌忙回禮,眼眶微濕。「老臣能活下來,實屬萬幸、萬幸啊。」

「先帝個性固執,忠言逆耳;天車老天有眼,讓惡人先死了。」

一語帶過,端木驥卻仍感驚心動魄。那年過年,他們三兄弟陪同父王依例進宮拜年,卻見王沖變本加厲,意圖軟禁先帝當作傀儡皇帝,他當場拿起痰盂將王沖砸成了「急病」;不出幾日,惡人便一命嗚呼。

由于先帝極好面子,不願臣民得知受到寵臣脅迫之事,因而此事秘而不宣,就連王沖家人也以為老爺是跌倒撞出內傷致死;從此他得到先帝的信任,晉封為平王爺,接下來更擔下輔政的重任。

朝政詭譎多變,即便現今已是政通人和、河清海晏,他還是有不如歸去之嘆。活了三十年,倒像是累了三百年。唉!何時可望再度乘桴游于四海,陪她看遍方志所讀過的風俗地理啊……

想偏了。端木驥拉回心思,還是很誠懇地道︰「還望談師傅繼續教導皇上為君正道,皇上秉性仁厚,事母至孝,未染權貴子弟不良氣息,足有成為仁德賢君之望,小王請談師傅費心,為天下萬民謀求福祉了。」

「臣不敢。臣必當竭肱股之力,教授皇上聖人之道。」

兩人對揖再拜,談圖禹一掃心中陰霾,頓生豪氣。過去受點冤屈算什麼!噩夢都過去了,他一定要好好振作,努力輔佐皇上成為聖賢明君。

他無聲地仰天長嘯。抒發心中之塊壘,花白的胡子飛揚而起,象征他老驥伏櫪的心志……呵!身邊這只小驥也不錯,很懂得煽動臣子的熱血呀。

「談大人,你不怕我了吧?」端木驥笑咪咪地看他。

「嚇!」怎麼不怕?王爺還是笑得高深莫測啊。

「有空的話,我會讓娘娘回家走走。」

「咦?」太後出宮很麻煩的耶。

端木驥但笑不語。他們的石頭仍擋在那里,鴻溝也劃得極深,但只要下跌進去,他還是要為所欲為,甚至大膽妄為。

他只願她順心、快樂。

第八章

「這是我的衣服?!」

談豆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甚至不敢去撫模那件式樣簡單的藍棉男子衣衫。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物,想都不敢想啊。

「娘娘,咱們一起微服出宮去吧。」端木融笑道。

「我可以出去?!」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

「老祖宗啊,」端木驥叉著雙臂,涼涼地道︰「妳再問下去,天就黑了,那麼妳還是留在寧壽宮孵蓮花種子吧。」

「不!我要出去!」談豆豆搶過了衣服,一眼看過去四個男人……呃,不好意思,阿順公公算半個好了,他們皆已換了尋常百姓衣袍,一副準備出宮去玩的模樣了。

「嘿,有我阿騮保護娘娘……」端木騮胸脯拍到一半,接收到大哥瞪過來的眼光,忙改口道︰「娘娘有大哥保護就夠了,我保護阿融啦。」

阿順也開心地催促道︰「娘娘,這是新衣喔,照我的身材裁的。平王爺說不能讓娘娘穿我的……」

「還不去換衣服?!」端木驥喝道。

「嘻嘻。」談豆豆捧了衣服,立刻鑽進旁邊的簾子里。

「寶貴,等等。」端木驥喚住也要進去服侍更衣的寶貴。「妳上次做得很好,這回娘娘不在,妳該怎麼說?」

嗚,寶貴又要怨嘆了。上回王爺抱了娘娘出宮,她只好亂喊娘娘衣衫不整生人回避,這才不致讓其他宮女太監發現娘娘不見了。

「寶貴會說,娘娘不舒服,不見任何人。」這次簡單多了,她和娘娘模過來宮門小樓也沒讓人瞧見。

「很好。」端木驥點點頭。「天黑後娘娘就會回來,妳安心等吧。」

「黃公子,沒忘了你的身分吧?」他又再次確認。

「我叫做黃小戎。」端木融流利地背誦著︰「我進京跟表哥念書,打算應舉科考,可是身子骨有點兒孱弱,所以打算習武強身。」

「萬歲爺,你真的要讓人家打?」阿順還是有點害怕。

「不是你家萬歲爺自找的嗎?」端木驥冷冷地道。

「是是。」端木融立即承認,搔搔頭顱道︰「侍衛從來不敢和我認真對打,我不知自己實力如何,所以二哥才要我去小葉她家武館習武。」

「小葉她家武館?!」談豆豆從簾子里探出半張臉,又讓寶貴扯了回去,只听她在簾內怪叫︰「顧德道開武館?!」

「是小葉外公開的武館。」端木騮詳加解釋道︰「整間武館只有小葉知道阿融的身分,她也會保護阿融的。」

「小葉的娘會功夫?難怪她打拳打得那麼好。」談豆豆的訝異之聲還是不斷傳來。「顧德道那老古板肯讓兒子娶俠女?」

端木驥眉眼聚滿了濃濃的笑意。還沒出宮門,這顆小豆子就已經滾得滿地沸騰了。

「哈哈,黃小戎!」談豆豆大笑出了簾子。「是誰取的這種小家子氣的名字啊?」

「我取的。」那張亮麗的笑顏令端木驥怦然心動,但他還是故意寒了臉。「這不是有人像油鍋里跳個不停的小豆子……」

「喂!」談豆豆臉一紅,他怎又喊出她的小名了。「阿融是男的耶,好歹也得雄壯威武一點吧……啊啊,端木驥,你干嘛呀?」

她臉蛋真的要下油鍋煎得熟透了,這匹木頭馬竟然強伸魔爪,當著眾人面前對她上下其手?!

「妳不會穿男人的衣服。」端木驥沉著地拉開她的腰帶,絲毫沒踫上她的身子,重新為她系好,正色道︰「娘娘,寶貴,妳們看好了。」

「你你你……說就說了,干嘛動手動腳……」

話還沒說完,又被他的大爪子按坐了下來。

「妳沒梳過男人的發式吧?」

「寶貴,妳幫我……」

「寶貴也不熟。」他一邊說著,一邊拿下她蓬亂雲髻的簪子,烏亮長發頓時如瀑般直瀉而下;他眸光微斂,雙手先是順了順那滑溜不須再梳理的秀發,再按著她的頭頂,抓起長發成束,為她挽起了髻。

談豆豆完全不敢抬眼。她可是尊貴無比的皇太後耶,竟然讓他當個小孩似地擺弄,旁邊還有好幾雙亮晶晶的眼楮看著……嗚,她好丟瞼!

然而,她又好喜歡這種若有似無的親密接觸。他的掌心好熱,撫過頭皮時好輕柔,他都是這樣自己梳頭的嗎?還是有婢女為他挽髻……

她絞著指頭,喉頭嘔出莫名的酸味。奇怪了,她今天沒喝醋呀。

「好了,你們看像不像個小男孩?」端木驥笑著敲敲她的頭。

「我下回自己挽髻啦。」談豆豆跳了起來,模了模頭頂,嗯,還算梳得不錯,看在今天第一回出門樣樣生疏,就原諒他的冒犯吧。

趁大家離開,她朝他背後吐個大舌頭,扯了眼角扮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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