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太後 第32頁

「都枯了。」端木驥抓回她的手,免得她掉下船。

「那下面一定有蓮藕,我要挖來做藕粉糕。」

「早被挖光了。」

九曲湖也是天朝北方著名的蓮田,出產豐富,當時他就是托人從這兒陸續移了不少品種到宮里。

到了明年夏天,寧壽宮是否又是荷香滿室呢?

他還能再找什麼東西代替他陪伴她?衣?書?糕?蓮?

他往她那兒送得越多,心也越是沉淪得難以自拔了。

「唉!就知道妳偷喝酒。」他輕嘆一聲,搖了搖半空的花雕,本是帶來小酌御寒,怎知她貪酒甜,倒是喝得醉醺醺的。

「哼。」她依然瞇著眼,很不滿意地道︰「沒有花,沒有藕,枯掉的蓮蓬總有蓮子吧。」

「沒有了。」

「沒有?」她很費力地眨動睫毛,眼眶一下子聚滿了淚水,哭喪著臉道︰「怎會沒有蓮子?誰將她丟了?她孤伶伶一個,好冷,好孤單,在那兒哭啊。」

他捧起她的臉,憂傷地看她。歡笑的日子有如短暫盛夏,熱熱鬧鬧地開滿一季繽紛的花朵,還來不及枯萎就讓寒冬給急遽凍住了。

「豆豆,豆豆,醒醒,我們回去了。」他輕拍她的臉頰。

「阿驥,我們不可以這樣了……」

她語聲幽微,醉眼迷蒙,淚水款款滑下。

他心頭震顫。沒錯,他太狂妄了,自以為把持得住,不料卻跌進了自己劃出來的鴻溝,也拉她一起跌下去了。

本是憐她惜她,卻是害了她;若要她安心,他是否該做些什麼?或是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回歸原來的日子即可?

「我困……」她低聲啜泣。

「困了就睡。」他摟她入懷,一再地輕拍她的背部。

寒風冰冷,暗雲籠罩,湖面殘荷抖瑟,微有薄冰,看來就快下雪了,今年也快過完了,彼此共有的歡笑和悲愁終將結束。

小舟飄飄無依,他的心也悵然若空。豪情的平王爺何在?怎會為情所困?糊涂啊,荒謬啊。

酒力發作,她沉沉地睡著了。他為她拉攏斗篷帽緣,卻是無法移開視線,就痴痴地凝望這張會哭會笑會鬧會吵的嬌顏。

這麼活蹦亂跳的小豆子,他怎忍將她鎖進深宮?

再仔細看看她吧。粉頰瑩潤如玉,雙唇嫣紅似醉,長長的濃黑睫毛像把扇子蓋住了那雙靈活大眼,一對黛眉卻是不安地微蹙著。

他俯下臉,輕輕地以吻熨開她眉心的糾結,一觸及那軟女敕的肌膚,他再也無法克制積壓已久的,唇瓣滑移而下,柔柔地覆上她的唇。

軟馥芳香,甜蜜似酒,他嘗了又嘗,吻了又吻,沉睡的容顏緩緩地氤氳進他的瞳眸深處,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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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慶宮,管太後和談豆豆一起坐在榻上。

「娘娘,妳听我念這句對不對。」管太後拿著一本書,逐字指著念︰「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

「是啊!」談豆豆拍手笑道︰「管姐姐妳好厲害,我才個把月沒問妳認字的進度,想不到妳會看這麼多字了。」

「很多字都是妳教我的,只是我記性不好,老是忘記。」管太後也露出慈藹的笑容,翻過書的封面。「這是班昭寫的女誡,古人的文字挺深奧的,不太好懂呢。」

談豆豆渾身一熱,終于醒悟管姐姐剛才念的是什麼東西了。

女誡,通篇談論為婦之道,什麼敬慎婦行她早就熟背到爛透發霉,讀完就扔到一邊去,自以為全懂了,更不認為有用到這些教條的時候。

可如今……她好需要。

「管姐姐,我……」她絞著指頭,覺得「女誡」兩字好刺眼。

「娘娘,妳不要誤會。」管太後將書本擺到旁邊,拉著她的手,很謹慎地道︰「近來宮內有很多不好听的傳聞,前一陣子妳和平王爺深夜在寧壽宮外吵架,還有你們常常在御書房看書……」

「我跟他真的沒什麼。」談豆豆講得好心虛。

「姐姐知道。」管太後看著她,沒有一絲責備意味,還幫她順了順鬢邊發絲。「我說妳像我妹妹,其實妳都可以當我女兒了,妳真的還年輕……」她不覺輕嘆一口氣。

談豆豆讓那幽渺的嘆氣給扯得心髒發疼,問出了埋藏許久的問題。

「管姐姐,我想問妳,先帝一直……呃,怎麼說呢,他一直不找妳,妳那麼久以來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幸好我有阿融。」管太後倒是露出恬淡滿足的笑容。「算是因禍得福吧。萬歲爺不喜歡阿融,撤了他皇子的乳母太監用度,所以阿融一歲就讓我抱回來親自撫養,我全部的時間心力都給了阿融,根本沒去想萬歲爺寵幸不寵幸的事。」

「可是管姐姐,妳愛萬歲爺。」她更大膽地道。

「哪個女人不愛自己第一個男人?」管太後有些感傷,神情倒也坦然。「既然身子給了,就認定是他了。」

「妳不會很想要……嗯,那個那個……」談豆豆結巴,講不出口。她進宮前就由女官教導床笫「絕技」,光听內容就令她口干舌燥、神魂顛倒,如果真的做起來,哎呀呀!她臉蛋驟熱,不覺拿手掌捂住了嘴唇。

「第一次很痛的啦。」管太後明白她要問什麼,完全不避諱,有問必答。「而且妳又知道那是萬歲爺,嚇都嚇死了,哪有什麼樂趣。後來生阿融痛得要命,更怕那一回事了。」

談豆豆還是不得要領。她也很怕痛,大概那回事真的很不舒服吧。

然而,為什麼當他擁抱她時,她會感覺身體有一股極大的沖動,想要更往他胸膛里鑽去?甚至當她抵住了他那明顯的男望時,她會有火燒般的熾熱興奮,直想更用力抱緊他、咬他的嘴巴……

嗚嗚!好喔。

「管姐姐,那其他妃子怎麼辦?」談豆豆趕緊揉了揉火燙的瞼蛋。「不是每個人都像妳這般清心的。」

「熬日子的方法可多了。」管太後又是輕輕一嘆,憐惜地看她。

談豆豆一愣,管姐姐是為年紀輕輕的她而嘆?不是嘆她自己?

是憐她花樣年華就得埋葬後宮嗎?那麼,端木驥憐不憐?嘆不嘆?

唉,若她對男女之事無知也就罷了,那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一生,既不期待,也不失落,讀她的書,刺她的繡,日子倒也快意。

可偏偏她的心動了,身體燥了,很多感覺都不對勁了。

不行,要趕快拉回來。她要杜絕後宮流言,不能讓管姐姐和爹擔心。

「管姐姐,妳跟我說,她們怎麼熬的?」

「妳要听?不好玩的。」

「我要听。」她很肯定要听,而且還要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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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壽宮寢殿,燭光下,皇太後溫柔貞靜地刺繡著。

太暗了吧。談豆豆眨眨酸澀的眼楮,她從來不在夜間刺繡,但今晚拿了針,挽起袖子,瞪著自己美好無瑕的雪白玉臂,她怎樣也刺不下去。

「我刺,我刺,我刺刺刺!」她趴到繡架上,拿針猛刺。

傻瓜才刺自己,有布可以刺,干嘛將自己刺出斑斑血點?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耶!拿這種自殘的手法杜絕欲念,未免也太聳人听聞了。

刺了老半天,還是等不到寶貴回來。她轉到桌前,拿了木魚叩叩亂敲,翻了佛經,唏哩呼嚕念了起來。

叩叩叩,咚咚咚,難以磨滅的鼓聲響在耳畔,她好像听到那雄渾有力的「大風起兮雲飛揚」……

哎呀,分心了!明明是想忘掉他的,怎麼反而記憶更鮮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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