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愛嚇你,又沒給你升官加俸,哪里對你好了。」即使談豆豆明白是端木驥讓爹徹底定出過去的陰霾,但還是改不了損他的習慣。「別被他騙了,他就是會利用人出來賣命。」
「他是用心。」談圖禹高興得哭了。「天朝有這樣的人才,乃是國之大幸︰妳有這樣的夫婿,爹放心,放心了啊!」
談豆豆也是開心地不斷抹淚;她且不管端木驥是不是人才,幾位老人家如此關愛他們,她當然更要好好活下去,用力孝順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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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關心這一對投水的苦命鴛鴦,少年家也很關心。
同一時候,定王府里,端木驊、端木騮、端木融三人憂心忡忡。
「大哥過得挺快活的。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拄著拐杖到處散步,累了就隨便一躺,看書打瞌睡,晚上還會跟家僕玩骰子,簡直是轉性了。」
端木騮敘述大哥的種種怪異行徑,說到最後,還起了雞皮疙瘩。
「以前別說他在宮里忙政事,」端木驊也擰著眉頭道︰「就算在家里,也是悶在房間看經世治國的典籍,或是寫下隔天早朝的重要政策綱領;我夜里回府,他還會問宮里有什麼事,現在卻是完全不聞不問。」
「二哥,听說他連朝服都扔了?」端木融下了早朝就微服過來,一得到點頭的答案,也擔憂地道︰「哎呀,事情不是嚴重到非跳水不可嘛。」
「阿融,他愛上了先帝的老婆,你的娘。」端木騮的語氣很嚴重。
「娘娘不是父皇的老婆。」端木融答得干脆。「我將娘娘當作是娘、是姐姐、是寧妃、是皇後、是皇太後,但就是沒將她當作是父皇的妻子。他們從來沒踫過面、沒講過話,誰也不認識誰;她就好像是一只突然被丟進後宮里的小母雞,整天在宮里打轉,咕咕亂啼;我總是覺得,有一天她會長出一對翅膀,拍拍就飛出去了。」
雖然比喻怪怪的,但端木驊和端木騮卻是心有戚戚焉。
「我很希望娘娘和大哥在一起。」端木融又道。
對他而言,故去的父皇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威嚴父親,他渴望親炙親情,承歡膝下盡孝,但父皇卻總是站得遠遠地看他,父子感情淡薄得令他夜里暗自垂淚。他都離父皇那麼遠了,更何況是空有名分的娘娘。
逝者已矣。生前既無情無緣,死後又何必牽絆?娘娘如母,長兄如父,他們對他的關愛遠遠大過于生他的父皇,于感情、于現實都更像是他的親人,他願他們幸福。
「大哥這幾日有空就整理書房,送我一堆書,叫我多念著點。」端木騮又開始憂愁了。「阿融,你大概過幾天也會收到他送你的書。」
「我看他在整理衣服,櫃子里收拾得整整齊齊,還扎了包袱。」端木驊的眉頭鎖得打結了。
端木融驚道︰「該不會收拾妥當了,然後去——」
殉情?!
三入神色一凜,開始討論。
「我們還是趕快將娘娘弄出來吧,以免夜長夢多。」
「怎麼弄?」
「發布死訊,從此讓皇太後消失人間。」
「嗚,二哥你怎麼講得好像要殺人滅口?」端木融冷颼颼的。
「那是不是得準備吃了像是死掉的藥方,好蒙過太醫和女官?」
「不用那麼麻煩。要娘娘直接出宮就是了,但該做的事不能少。」
「是啊,得挑棺木,布置靈堂,還得舉喪……」
「這有禮官負責,我們只需注意『尸體』這個環節就好。」
「那該用什麼死因呢?」
「听說娘娘剛被撈上來的時候,嘴巴又紅又腫,莫不是讓大江里的蝦蟹螫了?那就是中毒了。」
「中毒不好,外頭會胡亂揣測。反正她一直病著,就是風寒吧。」
「太醫竟然醫不好風寒,這有損他們的信譽耶。」
「那就是娘娘體弱,加上後宮操勞,積郁成疾,就一病不起了。」
「嗚,娘娘要走了,我好傷心。」端木融畢竟還是難舍娘娘。
「該走的還是得走,人生無常啊。」端木騮拍拍小弟的肩頭。
「我去找談大人說明,免得他承受不起。」端木驊道。
三人作鳥獸散,沒人留意到那個日上三竿才起床的端木驥。
悠閑「養病」的端木驥拄著拐杖,一步步走來;他左小腿斷了,雖然行走不便,但他還是努力地鍛煉身體,準備迎接未來每一夜的挑戰。
想到那顆小豆子,他眉眼就聚滿了笑意,真是好想她。
在沙洲還沒吻過癮呢。不過,他會耐心等待的,等她送上門的那天,他會將以前的、沙洲上的、還有這段期間所積貯下來的吻統統送給她。
「阿銘,三位爺匆匆忙忙的干什麼?」他抓了一個家僕過來。
「回大爺,三爺陪皇上回宮,二爺要去找談大人。」
「二爺找談大人做什麼?」
「啊!好像……小的沒听清楚。」阿銘捧穩了收拾好的茶盤。「好像是宮里有個娘娘中毒死掉了,皇上很傷心,跑來找兩位爺哭訴。」
「哪個娘娘?!」端木驥駭然大震。
「小的沒听到,可小的听到二爺怕談大人受不了刺激……大爺!大爺!您別跑步啊!」阿銘驚訝大叫,不知該不該扔了茶盤去扶大爺。
哇!大爺斷了腿還跑得這麼快……踫!山崩了,不,大爺跌倒了。
嗚嗚,不管這套名貴瓷杯了,快去救大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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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遲了!
皇帝端木融震駭地站在寢宮門前,看著寶貴伏在床邊哭泣。
「娘娘,妳好狠!說走就走,都不理寶貴了!」
寶貴拚命搖著床上那個動也不動的身體,情緒似乎就要崩潰了,哭著哭著,她又是哇地一聲,撲上去「撫尸」痛哭。
「娘娘啊!妳不能走,妳走了寶貴怎麼辦哇?!」
天朝皇太後躺在床上,雙手十指交握胸前,臉上蒙了一塊繡花帕子。
真的殉情了?!端木融顫抖地扶住門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他由定王府回來,等不及吃飯就興匆匆跑來寧壽宮,打算告知娘娘他和二哥、三哥共同擬定的天衣無縫詐死計畫;來到宮門前,看門太監不在,大概是吃飯偷懶去了,他便吩咐阿順代為守門,自己跑了進來,卻是到處找不到娘娘,隱約听到寢宮這邊有異聲,便大膽模了過來,誰知……
「娘娘啊!」他撲上前,一跤跪倒床前,眼淚就進了出來。
「嚇!皇上?!」寶貴嚇了一跳,慌忙捏了捏床上尸體的小手。
「娘娘啊!妳怎麼就去了啊!」端木融哀慟得槌胸頓足,大聲嚎哭。「妳為什麼一心求死啊!我們都在幫妳想辦法了,妳卻這樣走了?!就算妳狠心扔得下阿融,又怎狠心扔下大哥啊……嗚嗚,我知道,大哥很快就要隨妳而去了,嗚嗚哇!不行呀,我不要妳沒了,大哥也沒了……」
「走開!」
哭得昏天暗地的皇帝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開,他跌坐在地,一看是臉色凝重悲痛的大哥,心頭一緊,哭得更大聲了。
咚!寶貴立刻跳下床。這回不用王爺趕,為了留住這條小命,她得逃得越遠越好。
端木驟和端木餾震驚地站在門邊,雖不明白滿臉鼻涕眼淚的寶貴為什麼跑掉,但他們無暇他顧,他們听說「刺客」又跑進宮了,便隨後趕來,卻沒想到竟是來見娘娘最後一面。
「豆豆!」
端木驥痛心叫喚,扔掉拐杖,幾乎站立不穩的身子就坐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