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真好 第24頁

「妳想得太單純、太美好了,我們只是談得來,並不代表要在一起。」

「我充分了解你日常生活中吃喝拉撒的事情,我知道怎麼照顧你,不過我不會讓自己累壞,一定要請個外勞來幫忙,這樣才能提升我們的生活品質。」

「妳……妳太一廂情願了,仲恩就可以照顧我了。」

「你饒了他吧,讓他多點時間陪佩瑜姐姐和小孩。」

「我們請的外勞快來了,不用妳操心。」

「我來監督她,當她的女主人。」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笨蛋、傻瓜!」他不知所措地罵了兩句,「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跟我在一起,難道你不會更快樂,更開朗,覺得人生更美好嗎?」

她說的沒錯,但是扯到感情方面就……

他握有另一方的發球權,他絕對不會回應她的告白,還要做出一記殺球。

「如茵,妳听我說,妳可能沒搞清楚,妳對我的感覺只是一種『英雄式』的幻想而已。雖然我的身體癱瘓,但我活得很好,就像任何一個從苦難中走出來的人物,總是讓別人刮目相看,可以拿來當作小朋友的劻志故事,于是你們把我當成一個很厲害,很偉大的人,然後覺得照顧我是一件很莊嚴、神聖的任務,其實這只是滿足你們自己那種英雄崇拜的心理罷了。」

「你什麼時候念了心理學?」她笑著看他。「你別往臉上貼金了,你不是英雄,我一直當你是個坐輪椅的正常人。」

「我根本不能動!」她的笑容讓他心慌,索性大吼一聲。

那聲吼叫讓她失去了笑容。「不能動有不能動的生活方式,難道非得剝奪你的感情、你的意志和快樂嗎?而且還是你自己親手剝奪的。」

「我沒有剝奪,我只是選擇我應有的生活方式,我有自己的家人、有你們這些朋友,這就夠了,其它的我不需要,也承受不起!」他聲音更激動了。

「你自卑?」

「如茵,我很感激妳這幾年來的同情和鼓勵,但也請妳尊重我的生活方式。」

「我從來就沒有同情過你,同情是廉價的、容易施舍的,同情更不是愛情,我不會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

「我問妳,妳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

「有。我打從高二初戀,不管是那一樁戀情,都一五一十地向你報告了,你比我爸媽還清楚。」

「那不是戀愛,那只是年輕孩子的游戲,喜歡就在一起,不合就分手,妳曾經投入感情嗎?妳嘗過那種刻骨銘心、深深眷戀一個人的滋味嗎?」

「能輕松愉快談戀愛,何必談得死去活來?」

「至少妳要認定,妳願意守著那個人,永永遠遠……」

「我一直沒遇到這樣的人,直到我發現……」

「如茵!」他的腕臂在輪椅上重重一敲,「我一直叫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妳卻一直封閉在山上,踫來踫去就只有我,久而久之,妳放了太多心思在我身上,便自以為是喜歡上我了。拜托!妳要出去看看哪,外面有很多男人,妳一定可以找到適合妳,也能愛妳、照顧妳的對象,到那時候,妳就不會再對我產生無謂的幻想了。」

那重重的一捶,無疑是放下了一道厚重的石門,將她阻絕在外。

「你認為……我從頭到尾只是少女式的幻想?」她垂下眼瞼。

「沒錯!幻想是不切實際的、自我陶醉的,我可以當妳作夢的對象無所謂,但若讓妳搞不清楚現實和幻想,那我要如何面對妳爸爸、媽媽?我是他們的朋友,不是誘拐朋友女兒的怪叔叔!而且別人又會怎麼看我?說我不知見笑,自不量力,身體都不行了,還敢騙財騙色,毀了人家女孩子一生……」

「大康!」她心頭緊揪,再也听不下去,淚珠奪眶而出。「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

「我只是陳述事實。阿哲說的都是事實,可我不想變成那個被人指指點點的人啊!」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害你變成怪叔叔、騙財騙色的歹徒?」

「我不想講得這麼明白,妳了解就好。妳太年輕了,也許只顧著自己的想法,但請妳顧慮一下我,讓我還能夠出去見人。」

「你怕自己丟臉,但可有想到我的感覺嗎?我已經在海灘撿起一顆最美、最大的貝殼了,可是那顆貝殼卻不敢承認。你明明也喜歡我,難道就不能敞開你的心,讓我們共同面對一切嗎?」

「海灘很大,更美、更大的貝殼還很多,只是妳沒去找,」他看著漆黑的遠方,緩緩地說︰「如果我有辦法離開,一定早就離開這里了,妳這樣糾纏不清,分不出現實和幻想,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她淚流不止,一顆心好像被碎成一片片,隨著秋天的冷風吹得四散飄零。

這不是大康,一向以幽默化解難題的大康到哪里去了?他像個穿著鐵甲的武士,不但拿盾牌擋住她的每一句話,還拿尖矛亂刺,戳得她鮮血淋灕。

自衛?淚眼望著他,他的眉頭緊鎖,臉部線條僵硬,在在想以表情表達他「長輩」斥責晚輩的「嚴正立場」;然而,那顫抖的指頭,卻掩飾不了他混亂的情緒。

何必自衛呢?他以為搬一道牆擋在她面前,她就不會繞過去嗎?

他們兄弟就是喜歡玩這套「為她著想」的把戲,但她可不想象佩瑜姐姐那麼「苦命」,等了這麼多年才找到自己的幸福。

或許是該給他一些時間和空間,讓他去正視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吧。

「好,我離開。」她毅然地站起身,用力抹掉淚水,堅定且義無反顧地說︰「我明天就下山找工作。」

她不回頭、不多說,就這樣消失在黑暗的小徑里。

走了?!她竟然就這樣走了!好像剛才的吵鬧只是一場幻影。

夜風呼呼吹來,他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第八章

冬天到了。

康伯恩坐在輪椅上--他也只能坐在輪椅上,癱瘓九年多來,他不是躺著,就是讓仲恩背著,輪椅是他的第二雙腳,讓他的靈魂可以走出困厄的身軀。

也曾經有個小女生,帶他走出密閉的幽暗斗室,讓他重新呼吸新鮮空氣,生命得以煥然一新,經過這麼多年,他早就明白,她是他的天使,他不能沒有她。

但是現在,生活沒有她、電話沒有她、伊媚兒也沒有她,他常常望著垃圾郵件發呆,試圖在其中找到她的名字。

「大哥。」沈佩瑜走過來,在他輪椅小桌上放了一杯飲料。「這是我跟智山媽媽學來的生機飲料,她說你好久沒喝了,叫我幫你留意。」

「謝謝,妳自己也有一杯?」

「當然了。」沈佩瑜低下頭,滿足地看自己的肚子。「為了這個小貝比,我一定要補充營養,大哥你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常常在屋內發呆,有空叫南西陪你四處走走。」南西是新來的外勞。

「我自己可以走啦!還是讓南西去做家事,妳就安心養胎,教小朋友英文,別忘了,妳的工作可是栽培小幼苗喔。」他一語雙關。

沈佩瑜笑著走到旁邊的種苗架子邊,仔細檢視一格格分株的小女敕芽。「我沒忘,仲恩早上出門才特別交待過的,這邊的羽衣燻衣草幼苗最重要,才剛發芽,正是最脆弱的時候,連澆水都要用小滴管。」

望著她專注的神情,康伯恩微笑吸了口果汁,熟悉的怪味道流入喉間,差點令他嗆到,昔日的記憶一股腦兒涌了上來,好像有一只小麻雀在旁邊吱吱叫,盯著他咽下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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