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好一陣子,她才听到他的聲音如風而至。
「你這名字……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她一下子坐起身,蹙著眉,「我為何還要再編一個假名字騙你?」
「垂縷飲清露,流響出疏桐。我叫鳳疏桐,你叫尹清露?哪有這麼巧的事?」
她一下子愣在那兒了。以前她也听過這首詩,因為師父說這是她名字的由來,但她向來不是愛吟詩作賦的人,听過就听過了,並未留心,如今,乍然听他提起,倒像兩人有天定的緣分,一時間竟令她有些臉紅心跳地出神了。
「陸姑娘。請等一等!」
尹清露剛剛走出吏宮大門,听到身後有人叫她,尚未回頭,那人已經跑到她面前來,笑眯眯地說︰「陸姑娘,我還有事有求于你呢!」
她不解地看著一身朱紅官服的莫隨園,知道他已經被封為吏宮詩郎,便各各氣氣地問︰「莫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陸姑娘也不用和我這麼各氣,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他靦腆地道出來意,「其實我是想請陸姑娘做我的老師。」
「我?做你的老師?」她覺得他這個提議實在好笑,「我除了提妖之外,詩詞歌賦,經史子集全然不懂,我能教你什麼?」
「就是學捉妖啊。」莫隨園興奮地睜大眼,「若我也會捉妖之術,下次再遇到蛇妖就不怕了。」
尹清露.尷尬地看著他,「可是……這捉妖之術不容易學。莫大人可知道我學了多久?十三年。十三年我才正式出師,莫大人你……」
「我從現在學起,也學個十三年不過三十多歲,正是而立之年。」他的興致正高,全然不理會她的婉拒之意。
她正左君為難,不知能如何勸阻的對候,鳳硫桐恰好走出來,譽了眼相對而立的兩人,「陸姑娘這麼快就找到官場之友了?」
莫隨園躬身作揖,「我在請陸姑娘教我學道。」
「學道是為求仙,莫大人要求仙嗎?仙術縹緲,無根可查,還不如學點仕途經濟,在這人間先能安身立命才是根本。」
鳳疏桐淡淡的一番話讓尹清露松了口氣,她降笑道︰「對,涵王說的對,莫大人現在是官場新秀,應該努力得到陛下的信任和重用。學道之事累又苦,還難有大戍,還是算了吧。」見鳳疏桐要走,她急忙找了個藉口說︰「我還有事要與涵王談,失陪了。」然後追著他跑過去。
第4章(1)
他回頭看她,「有事?」
她苦笑地含物回應,「有,那個……容我想想。」
他今日乘馬車來,走到車廂門前,「你若是還沒想好,就先上車再想。」
她求之不得,「好啊,王爺的馬車我還沒福氣坐過呢。」說著,她提起裙子就邁步上丟。
「你的膽子總是這麼大嗎?」他跟在她身後,彎腰迸了車廂,「就不怕我這車里也埋伙了妖精?」
「生死邊緣王爺都救我了,這里就算有妖也不會殺我。」她自信滿滿地坐下,發現馬車正在掉頭,「王爺不是要回王府?」
「我說過我要回王府了嗎?」他像在嘲笑她的問題愚蠢,見她將著車窗向外張望,他忽然又道︰「你若怕對方糾纏可以直言相告,就說尹氏已經封門、不會再收弟子,不就行了?」
「我是想這麼說,但是,一」她離開了車窗口,小聲透露,「這個人身上有妖氣……」
鳳疏桐眉心一夔,「幾時發現的?」
「剛剛他靠近我時,我的金鈴忽然響了一下——」她說到一半,驀然停住口,反問道︰「你早發現了?」
他只低著頭沉思,並沒有回落。
尹清露盯著他看,益發不解。
一直以來,她總被一個問題困惑著——他到底是人、是妖、還是仙?若說他是人,他能驅使妖族、抵檔住她的法術,並非常人,若說他是妖,他從骨子里透出的仙風道骨難道全是偽裝?這也不像。而若說他是仙,為什麼他又要與妖精為伍?
鳳疏桐叫她上車,卻沒打算搭理她,一路上並不主動開口,對于她之前的那個問題,他也沒有回答。
她以為他自視清高,不屑和她說話,于是不好再繼續問下去。
她平生最恨故弄玄虛又驕傲孤僻的人,偏偏他兩樣都有,可經過昨晚之後,她很難再討厭他了。
況且她也不懂,先前兩人明明針鋒相對,昨晚他又為何要兩次出手救她?僅是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嗎?還是因為……她心中隱隱有了絲期待,卻不敢再去深思。
馬車一直駛出城,直到鳳疏桐打開車門走出去,尹清露才發現這軸馬車自始至終都沒有車夫在駕馬。
她看著他走到一株最高大的榕樹旁,在樹上的某處敲了幾下,忽然間,奪魂鈴激烈地響了起來,她立刻意識到即將有妖現身。
同一時刻,一團綠色的霧氣從樹身上分身而出,一位白發蒼蒼的綠衣婆婆恭敬地持杖行禮,「大人傳召,小的特來聆訊。」
鳳疏桐負手而立問「前日你們是不是和靈獵一族發生了沖突?人家現在把狀告到我那里,你做何解釋?」
綠衣婆婆躬身回道︰「稟告大人,其實是靈貓一族動手在先,所以才引發了門下混戰。」
「我不管誰先動手,我只問這片地盤到底是誰的?」
她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不敢欺瞞大人。這里原是靈貓一族的地盤,但自從他們去年得罪了妖王後,妖王就不許他們再圈地了——」
「那蛇族的這番舉動算不算趁火打劫?」鳳疏桐打斷了她的話。「若是讓先禮知道了,該如何想你們這些晚輩?」他眉心一凜,沉聲警告,「限你們一日之內,搬離此處,否則無論妖王還是我,都會給你們嘗嘗苦頭。你若是不怕,就盡避放任底下人我行我素,看看結果到底如何。」
綠衣婆婆嚇得將身子幾乎彎趴到地上去,「是,小的知道了,今日就搬走。有勞大人出面調停,蛇族一門給大人添了不少麻煩,請大人恕罪。」她在袖子中模了半天,模出一把扇子,「這柄寶扇,請大人笑納。」
他看都沒看扇子一眼,拂袖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又開始緩緩移動,車內,尹清露神情古怪地看著鳳疏桐。
「又想問什麼?」他終于先開口,語調依舊冰冷淡漠。
她一笑,「我本來以為你是妖王,現在看來又不是。」听他提到妖王的那一刻,她反而松了口氣。還好他不是妖王,距離她莫名其妙的擔心遠了許多。
可不是妖王的他,在妖界地位也如此舉足輕重,他到底是誰?這個謎仍是未解。
「看你這樣子,似是怕我做咬天王。」他看透她的心思,哼了一聲,「我若做了妖王,你殺了我就更是為民除大害了。這獵妖師門內,誰還敵得過你的功勞?」
「殺你可沒那麼容易。」她忽然朝他做了個鬼臉,「再說,在我不確定你的身分之前,我不會輕舉妄動。」
他望著她的笑臉,突地問道︰「為什麼要學獵妖!」
尹清露臉上笑容一凝,垂下眼捷,咬著嘴唇,半晌才開口,「我說了……你也許會笑。」
「說不說在你,笑不笑在我。」
她的嘴唇張了又閱,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講出埋在心鷹很久的回憶——「我以前一點也不討厭妖,真的。我家原本還算富庶,爹娘做小本生意,勉一家瓷器店,我也算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我家院子里種了許多花,其中一株玉蘭我最喜歡。那玉蘭很奇怪,別的花都分時令,只有它四季嬌艷,兒時我因為家中只有我一個獨女沒有同齡的玩伴很寂寞,于是總躲在小院的一角對那株玉蘭花嘮嘮叨叨。我時時澆水、日夜呵護,怕它有一天不再開,我就連這唯一的玩伴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