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露微一猶豫,悄聲說道︰「涵王有難。」
玉真公主神色一僵,「幾時的事?」
「昨天,他遇到一個……強敵。」她斟的著字詞表達。
「妖王?」玉真公主直言不諱地點出來。
她心一跳,忽然有些五味雜陳,惱恨公主和鳳疏桐之間毫無秘密。她本來只是想打探一下,看看公主知道多少關于他的事清,如今看來,會主所知道的,遠比她要更多更早。
听出她呼息有些紊亂,玉真公主擔岳地問︰「涵王現在情況如何?」
「還好,在王府休息。」她努力靜下心,安撫自已沒必要和別人吃醋,反正鳳疏桐已經承認喜歡她了。這麼一想,她心頭的糾結才逐漸散去。
誰知玉真公主卻又急問道︰「他受傷了沒有?我是說,他流血了沒有?」
「掌心破了一點。」尹清露見她這樣焦急,便問她,「他很怕流血是嗎?為什麼?」
玉真會主咬著唇辮,緩聲說︰「他雖然法力高強,但罩門就是不能受傷,只要流血一次,法力就會減一分,而且每次恢復起來都需要很長的對日。在此期間,他更不能遭受第二次攻擊,否則性命不保。」
回想昨日他那虛弱的樣子,確實與公主說的一模一樣,她心中驟然揪緊。
把他單獨留給寂明道人照顧,萬一寂明道人無能,豈不是害了他?
想到這里,她恨不得立刻飛身回去,偏偏她剛剛答應了鳳皇要在宮中休息,乍然又走豈不是惹人懷疑?
她急得坐也坐不住,在屋中來回踱步,自言自語地說︰「他不是神仙轉世嗎?怎麼這點小傷都禁受不起?」
「他若真的只是神仙之子,本不致如此,但他的先祖還有一位蛇妖,妖仙血脈相混,是妖是仙,也非妖非仙。固此他自小就體質虛弱,極易生病,老王爺將他帶回時他本已奄奄一息,是因他母親舍命相救,將自己體內的靈丹過渡給他,才保住他一命。」
尹清露听得都出神了,「老王爺是他的親生父親嗎?」
「當然。」玉真公主更透露,「只是不知為何,老王爺身上並沒有他家族血脈的明顯特征,沒有異能、沒有法術,更未活到百年就去世了……或許,這血脈本就奇異,所以後世才不能代代相傳,到了他這一脈,也不知會不會就此斷絕?」
「當然不會!」她抿緊雙唇,「他還得好好活著,誰準他隨便就死了?」
听出她話語中的強勢,玉真公主不禁一笑,「他自認孤獨,縱然是我也難以和他真正相知。你若有此自信,就幫他度過此劫。」
尹清露定定看著她,「那你又是誰?」
她唇角微勾,笑容有著難解的苦澀,「是這鳳朝的罪人。」
「嗄?」
玉真公主仰起頭,目光似在看向遍遠的一方,自她臉龐上緩緩浮現的悲傷乏色如秋葉冬花,美則美矣,卻極其脆弱,令人不忍卒睹。
尹清露雖不懂她的意思,卻也為她的神色所震一這位玉真公主身上的故事,只怕不比鳳硫桐少……
不過自己當務之急,是盡快回到王府守在他身邊。回身看到高高的宮牆,她眉心擰起一個細細的死結。
鳳疏桐坐在王府的後院內,石桌上有一盤殘棋和一壺涼透的茶。
尹清露一直沒有回來。
自從她一早入宮後,他就心中牽掛,怕她那個直脾氣會在妖王面前露出破綻。
偏偏如果她不去,就會有更多麻煩等著他們,他也只好讓她涉險。
第6章(1)
依她的性子,如果順利,必然是見了鳳皇就立刻趕回來守在他身邊,可如今,她競失約了嗎?
不,她當然不會,她必定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回不來了。
那麼……是妖王看出破綻,所以扣下她了?嗯,只有這種可能了。
今晚,或許會是他最難熬的一夜。
「王爺若是再持子猶豫,只怕這邊角之地就要盡失婆。」寂明道人嗦了一聲,出聲提醒。
鳳疏桐這才想起自己正在與對方棄棋。
他很久不曾如此失態走神了,只因心中多了個牽掛的她,他便一下子心神大亂了嗎?
見他輕輕落下一子,寂明道人笑了,「王爺這不是在走棋,根本是在搏命。」
他緩緩低頭,看到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棋子……不錯,他並不是在下棋,不知不覺中,他擺出的是一張可以卜算尹清露生死的命盤。
棋盤上的她還在人世,命星高懸,性命應當無虞。可她的沖動直率,又讓他不得不為她牽掛。
「觀主……兩千年來,你曾為誰動過心嗎?」他幽幽嘆問。
寂明道人百無聊賴地收著棋盤上的棋子,一邊回答,「自然是有。兩千年呢,誰會不寂竇?我何只是動心?我還曾經想和那個心愛的姑娘結成神仙春屬呢!」
「為什麼最終沒有?」
「因為我是妖啊!妖的性命總是要比人的壽命長,當她一日日變老,而我還依舊青春年少,她怎麼接受得了?」
鳳疏桐看了他一喂,「所以你現在這副老相,其實是自己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寂明道人得意地捻著胡須,「是啊,我年輕的樣子實在太風流調悅,無論是人是妖,都恨不得要追隨我左右,桃花多到轟都轟不走,我只能以這個招數明哲保身了。」
「或許我也該學學你……!鳳疏桐望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出神。
他曾經見過一張先祖鳳玄澈的畫像,幾乎以為百年前的畫師是為自己而畫,那時的鳳玄激半神俊秀,氣度從容,之所以會被一條小蛇妖纏上,大概也和皮相太好有關吧?
那……現在的他呢?倘若是個丑八怪,是否就招惹不到清露那個傻丫頭了?
看出他的心思,寂明道人提點著,「是緣是劫,早已天注定了,王爺不必為此糾結。一千年前,我喜歡的那個姑娘死于戰亂,我空有千年道行,卻沒能在最後時刻于刀劍之下救出她。我冥思苦想了幾十年,才終于想透這就是我與她的緣,亦是我與她的劫。縱然最終以分離作結,但她生命將盡對是我把她抱在懷中的,所以她也含笑九泉了。既然她都死而無憾,我又何必苦苦執著于怨恨中呢?」
鳳疏桐一笑,「你這根老竹子,以前無論我怎麼套你話,你都不肯說出你的前塵往事,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嗦?」
他嘆氣道︰「因為我怕自己也熬不過這幾晚啊。萬一我死了,兩千年道行毀于一旦,王爺若感念我們相交一場,記得幫我立塊碑,寫上我這根可憐的老竹雖然是妖,但竹家風骨從不敢忘……亦算是死得其所吧。」
心中動容,只是臉上神色依舊淡然,「未戰先言死,這色是竹家該有的氣節?你若真戰死了,我留你一節竹身,再做根竹笛,天涯海角都帶上你,便算是盡朋友之誼了。」
「你們兩個聊話真是風雅……」
忽然,一道話聲破風而出,緊接著一個人影便化身在他們身邊,那人看似有著鳳鵬舉的形貌,卻又不完全像是鳳鵬舉一一妖王果然再度現身了!
寂明道人手一抖,一盒棋子都掉在地上,他嘆著氣搖頭,「年紀大了,手都不穩了,東西也拿不住,唉。」說著,離開石登彎下腰去檢散落在地上的棋子。
鳳疏桐仍是坐著,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看了妖王一眼,「你今日是來對棄,還是來索命的?」
「對棄若贏了你,你輸我什麼?」妖王逗自坐在他對面,而原本坐在那里的寂明道人,還在四處尋找丟失的棋子。
他淡笑道;「我孑然一身,身無長物,王府中連金銀財寶都比不上皇宮里的一屋一櫃,你以為我還能輸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