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語氣很淡漠,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這是不是說在他心里,她的地位終于贏過龍平安了!畢竟,他願意為她而留下,足見他對她並非全然無情。
說不出的喜悅涌上心頭,她緩緩地躺下去,不敢靠他太近,怕踫著他的傷口,但又渴望更接近他一點,哪怕只是輕輕依偎著,也讓她因為差點失去他而惶惶終日的心,稍許安定一些。
「你……以後不會再輕易尋死了吧?」
「如果你指的是自裁,我從未有過自裁的念頭,平安說過,每一條生命都是可貴的,應該珍惜。我們珍惜別人的生命,自然也會珍惜自己的。」
平安、平安……她真討厭他開口、閉口龍平安,但難得他願意心平氣和跟她說疾,唇邊不帶諷笑,所以她忍耐。
「但你受了傷卻不願就醫,差點就……」她不想表現得軟弱,可事實上,這一回她真被嚇壞了。至今想起,雙手依舊忍不住顫抖。
「我並未拒絕就醫,只是不相信太醫署里有大夫能治好我的傷。」因此他毫不掙扎,自顧自躺著,等待牛頭馬面來拘魂。
「但你也沒告訴我,其實有人可以治好你……若非我告訴你我已有喜,你恐怕會瞞著這件事直到死了為止吧?」
「就算我說了又如何?以當時的情況,根本來不及請四弟妹前來相救。這回……只能說是適逢其會,但不是每次都能有這種巧合,與其說了,卻因為來不及而徒留遺憾,不如順其自然,當生則生,當死則死。」
他說得灑月兌,她去氣得發暈。「是啊,對你而言,生死如鴻毛,不值一哂。可我倒想知道,今天在這里的若是龍平安,你還能不能如此瀟灑地看待生死?」說著,她氣鼓鼓地起身,就要離去。
他一把捉住她,卻牽動傷口,疼得全身一抽,整個人一縮,卻固執地一聲不吭。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她今天很奇怪,一言一行都充滿酸味,仿佛……她在吃醋。
因為他嗎?為了他,她在與已死的平安爭風吃醋?
怎麼可能?她不止一次告訴他,她一生只愛文若蘭,絕對不可能喜歡他,所以她不會為他吃醋。
那麼她現在這種含羞帶怒、似嗔似惱的表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龍天宙想著,想得頭都昏了,卻沒有答案。
況且他也沒有力氣再想下去了,勉力撐著看房寶兒幫自己治療,再與女皇說這麼多話,已耗盡他僅存的一點點精力,他累得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但我要告訴你,你有身孕不該老是生氣,還有……
我先休息一下,有話……等我醒來,咱們再說好嗎?「
她本來不想理他,但看他真的虛弱,不禁又心軟,怔怔地站著,看他拉住自己的手,漸漸地,半昏半睡地閉上眼,徹底沉入夢中。
她不敢動,怕吵醒他。傷得這麼重,他早該休息了,卻為了一個「龍平安」強撐這麼久,真是……
「活該,笨蛋……」
他真的很可惡、卻也真的牽動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可是……她已然波動的心湖卻是再難平靜了。
她定定地看著他,良久,還是決定重新爬回床上,躺在他身邊,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藥味……這不是記憶中他身上那種青山冷泉的冰涼味道。原來,他的味道讓她感覺宛如青山冷泉嗎?
她這時才發現,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他的身體、言行、氣味……早在她心里扎了根,可她以前沒注意,而今一細思,樁樁件件清晰無比。
可笑的她怎會以為自己從來沒將他放在心上呢?
她只是藏得太深,深得連自己都不小心忘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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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花淚痕、龍天洪、龍天荒、房寶兒一如之前突然出現那般,再度無聲無息地現身,來到龍天宙養傷的床邊。
四個人、八只眼瞬也不瞬盯著他,他們都很好奇,他和女皇陛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女皇廢了他的武功就知在皇宮的日子定然不好過,他們夫妻的感情八成也不會太好——或者該說很糟才對。
但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他們還能「搞出人命——就不得不教人贊嘆這對夫妻的……特殊之處。
龍天宙當然知道他們心里想什麼,可難道要告訴他們,女皇為了求子,三不五時給他下藥以利房事?
他並不覺得這種事需要拿出來討論。
因此他擺出一副漠然的態度,逕自笑得雲淡風輕。
第4章(2)
看到他這副好像隨時要升天做神仙的模樣,眾人也知道問不出什麼結果,彼此相視一眼,低聲長嘆——八卦之心得不到滿足,很別扭啊!
不過龍天宙不講,他們也不好逼問,只得放棄,各忙各的事去。
房寶兒開始替他檢查傷口,龍天荒則在旁幫忙。
龍天洪則從花淚痕背著的箱子里掏出各式瓶瓶罐罐,埋頭找著。有迷藥、毒藥、啞藥……老天爺,居然連藥都有!
龍天宙真懷疑這個妹妹是不是玩藥玩瘋了?
「二哥,你現在沒有武功了,這些藥給你防身,只要你發現誰可能對你不利,盡避用,用完我再配給你,保證從今而後,再沒人敢欺你半分。」
「也沒人敢近我身半分吧?」他真想苦笑一下,不過不安死後,他的心也死了,始終冷眼看天下,憤世嫉俗的心晨只簡剩嘲諷,要再表達如此復雜的情緒,委實困難。然而……是他變了嗎?他的情緒似乎逐漸恢復了。「三妹,要不了幾個月,我就要當爹了,你知道的,小孩子難免調皮,我身上帶這麼多要命玩意兒,若有個疏忽,可要後悔莫及了。」
「啊!」龍天洪沒想這麼遠,猛然被提醒,嚇得她滿身汗,趕緊將會致人死地的藥全收起來,留下的全是只會讓人難受卻不致命的。「二哥,剩下這些都是只能讓人無法反抗,不會死人的,你就多少帶一點在身上,免得再發生意外……」說到這里,她眼眶也紅了,這回真差點被二哥嚇死了。
龍天宙低喟口氣,好半晌才開口,「對不起,以後我會好好保重自己,不會再讓大家擔心了。」
他的話一落,眾人一陣呆愣。
是不是听錯了?龍家除了老大之外,死意最堅的龍天宙,他……他終于動搖了?
是因為小女皇?還是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
不管怎樣都好,他有求生之意總好過他緊閉心門,每天冷眼看世情。
大家都欣喜于他的改變,至少,這保證他們不會再輕易失去一名親人。
「就可惜了二哥一身好武藝,倘使二哥武功猶存,哪里需要這些外物防身?」
想到這里,龍天荒不由得恨起女皇。皇帝很了不起嗎?真惹火了他,照樣揍人!氣死了,把他二哥整成這樣,若非看在她懷有身孕的分上,他早開扁了。
「其實二哥的武藝也不是不能恢復。」房寶兒忽然開口,順利引得眾人瞠目結舌。
「寶兒,你……你再說一次……」龍天荒懷疑自己的耳朵壞了。
「我說二哥的武功是可以恢復的。」
「二哥的氣海穴被點破了耶……這樣還能恢復武功……」龍天洪以為自己在听神話故事。
「穴位被點破是你們武人的說法,但在我們醫者而言,穴位經脈若真受損,人體也就癱了,哪還能活動自如?」
「可是……氣海一破,內力無法聚集,武功自散,這……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啊!」饒是花淚痕生死關頭經歷多了,養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脾氣,乍聞如此言語,依舊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