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 第1頁

第一章

「嫌貧愛富」,常听人言。

但怎也輪不到她身上吧!

她可是堂堂的嚴雪如,家財萬貫的嚴府千金女呢!她會被「嫌貧愛富」地休離?別開玩笑了!

可是——

瞧著眼前紅袍加身的夫婿,誰能想象得到他曾是一名餓昏在嚴府後們、三餐不繼的窮書生?

當時,她救了他,並且不顧父母反對與他私奔,贈金贈銀,助他求取寶名;結果呢?

他發達了,娶了王爺之女!憑藉裙帶關系封侯拜相!享盡榮華富貴。而她這糟糠妻尋上門得到的,卻是一只休書.

休妻呢!他要休了她,休了她這個可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兼人生貴人的結發妻啊!沒有她,他早餓死溝底,給一群野狗拖了去,哪來今天魚躍龍門的富貴可享?

「杜康寧!你有沒有良心?」她厲問,懷疑自己怎生地瞎了眼,當年多少王孫公子任她挑,她誰不選,卻偏看上了一個無財無勢、薄倩寡義的負心漢!

他將休書丟在她臉上,猙獰的嘴臉早沒了昔年的溫情。「嚴雪如,你嫁我十年,我杜家差點香火無以為繼,我不休你,如何對得起我杜家列祖列宗?」

她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杜康寧,我嫁你兩年,生下情絲,而後你赴京趕考,八年未歸,我這才上京尋你,如今你竟用‘無子’這理由休我?哼!這世間沒了公理嗎?」

杜康寧的面龐轉紅又轉青。「不管怎麼說,你沒給我生下兒子就是未盡到做妻子的責任,我便有權休了你,你滾吧!」

「那情絲呢?」嚴雪如拉過身後嬌俏美麗的小女兒,八、九歲的年紀,模樣兒已出落得好似春花綻放。「她可是你的女兒呢!你連女兒都不要了?」

「女兒?」他冷笑,指著身旁大月復便便的升雲郡主。「雲兒已經給我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啦!現在她肚里還有一個,不管是兒子或女兒,只有雲兒產下的孩子才有資格承繼我杜家的姓。至于你,嚴雪如,誰知道你生的孩子干不干淨?有沒有流著她母親老愛跟男人私奔的骯髒血液?」

「你敢對我說這種話?!」這無情無義的混帳男人!嚴雪如揮舞著拳頭,直恨不能沖上前去,掏出他的、心髒瞧一瞧,他是不是生了一顆黑心肝?

「娘,不要……」小情絲拖住娘親激動莽撞的身子。她們四周圍了一圈恐怖的侍衛,個個拿刀拿劍指著她們,好象正等著她們出錯,好有個理由將她們凌遲處死似的.教她瞧得好害怕。「算了吧!娘,我們回去,情絲會好好照顧你,咱們走好不好?」沒爹的日子她已習慣,況且那種沒良心的爹她也不想要。

「嚴雪如,識相點兒跟著你女兒滾吧!否則……」杜康寧揮了揮手,包圍她們的侍衛又逼近了幾分。「你再鬧下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嚴雪如彷佛沒听見他說話,漆黑的眸緊鎖住懷中美麗貼心的女兒。「情絲,好孩子,你听著,從此以後你姓‘嚴’,再也不姓‘杜’了,知道嗎?」

情絲點頭,一股惡寒自腳底蔓延到身體四肢,不安的感覺自心底翻涌直上。

「我曉得了,娘,以後我就叫‘嚴情絲’,我不再姓‘杜’了。娘,咱們走吧!往後咱們母女倆相依為命,情絲會孝順您的,絕不會讓您受苦。」她賣力拖著娘親往外走,總覺得再不離開,就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但嚴雲如的雙腳卻像是被釘在地上似的,任憑女兒如何拖拉,她依舊不動半分。

「情絲,乖女兒,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她捧起女兒的臉,輕吻了下,那雙幽暗的黑瞳里有一種詭譎的光芒在閃爍。「記住娘說的話,一輩子不要相信男人,天下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一定要離他們越遠越好。」

娘親怪異的言行嚇得小情絲的臉色大變。「娘,你想做什麼……不!娘,不要……」

沒等女兒把話說完,嚴雪如已甩開她的手,沖進侍衛們組織起來的刀山劍林中。

「杜康寧,我死也不會原諒你的,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無數的刀劍揮砍在她身上,鮮血迸射而出,像是一道血霧般籠罩了半邊天際。

情絲呆楞地看著親娘在她面前承受了千刀萬剮,接著,柔弱的身軀緩緩倒入血泊中。

驀然,平地驚起一聲響雷,呼呼的狂風吹來層層烏雲遮掩了明亮的天空。

情絲乍然回過神來,悲愴的厲吼像要將她胸口炸裂般喊出。「娘——」顧不得殺人凶手的刀劍依然銳利,她奔向前去扶起奄奄一息的娘親。

無視于女兒的悲慟欲絕,嚴雲如只把不甘的眼瞪向負心絕情的杜康寧,染血的手直指著他。「我不會放過你的……杜康寧……化作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字字血淚,她用生命來立下最嚴厲的詛咒。「……你以‘無子’為由來休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上天若有眼,就教你杜家絕子絕孫——」

淒厲的悲嗚融入狂風中,六月的盛暑,那呼嘯卷過的風竟冷得直透人心骨。

抱著娘親漸冰漸冷的身子,小情絲雙眼圓睜著,小小的檀口沖出碎人心肝的泣吼。「娘啊——」

轟隆隆!一陣奔雷疾電閃過,豆大的雨滴像是在悲嘆嚴雪如的遇人不淑般瘋狂地落下。

「娘,你不要丟下情絲……娘,你醒醒啊!娘……」小情絲哭著、喊著,拚命搖晃著娘親緩緩變得僵硬的身軀,但娘親始終不曾睜開雙眼。

娘再也不會抱著她睡、摟著她哄了,娘死了,真的就這樣死了……

「娘——」哭喊劃破天際,隨著小情絲奔騰不絕的淚,那雨也像永遠都落不夠。

似地越下越大、越下越急猛……

十年後——

雨,已非昔日之雨;而她,也早月兌離了八、九歲、除了哭泣什麼也無法做的弱小稚兒期,成長為一名只手可遮半邊天的一代名妓了。

只是一顆冷硬的心,打十年前冰凍到現在,面對無情世間的幾番折騰,只有愈煉愈現實的分兒,完全不見半絲的軟弱消融。

她窈窕的身形停佇在「絕情苑」大門口,一雙妖冶媚惑的目光淡掃四周,最後落在對街正在毆妻的魯大漢身上。

而一群愛湊熱鬧的無聊人士在四周圍成密密麻麻的一圈,對著被毆女子指指點點,耳聞著哀嚎慘叫一聲緊接著一聲,卻沒瞧見半個人伸出援手,全都當妻子挨丈夫拳頭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一小簇火花在她心底燃起。重男輕女自古皆然,尤其在這個以男子為天的社會里,不知有多少女子被無辜地犧牲了,只為了滿足男人的私欲。

她可憐的娘親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救了一名窮書生,為他生兒育女,費盡心力助他考取寶名,結果得來的卻是紙無情的休書、和逼得她自裁的絕望痛苦。

從那之後,她便立下誓言,絕不讓此等劣行再次于她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差爺來了。」一名美麗的綠衣姑娘附在她耳畔輕聲道。

「嗯。」她頷了頷首。「交給你了。」

「看我的吧!」唇邊漾著一抹得意的笑,綠衣姑娘款步走向對街。

她冷眼瞧著事態演變。打發現這名粗魯的鄰居又因為賭輸錢、喝醉酒而打老婆後,她便決心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她悄悄地取了上「絕情苑」尋歡作樂的縣太爺官印,將之藏進這粗魯的鄰居家中。而失了官印的縣太爺自會大為慌張,派人連夜搜索全城尋回官印。隨後,她的人會在人群中散布謠言,說這愛打老婆的賭鬼兼酒鬼這回是真輸瘋了,當了老婆不打緊,听說還正密謀一件不軌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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