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拈青蓮 第26頁

霍青蓮卻只能睜大眼,望著于依人。她是個可愛的妹妹對不對?從前她一直以為是,但為何此刻映入她眼里的人是那般地可憎、又可恨?拳頭忍不住握得死緊,她眼中閃耀著殺意。于依人該死,她父親害死了她一家,而她竟有面目來拜托她去求方悠然救她父親!

這是什麼世界?可惡、可惡。

「啊!」一聲宛如野獸臨終前的哀鳴炸出霍青蓮喉頭。于依人,她毀家滅族仇人的女兒,這該死的姓于的女人!

她淚流滿面,一拳擊出。她要殺了于依人給她慘死的一家人報仇。

「你在干什麼?」方自在偶然經過涼亭,被霍青蓮的舉動嚇飛了半條命,在不容發之際,他飛身搶過于依人,護進懷里,轉身和霍青蓮對了一掌。

「呀!」誰也沒料到,霍青蓮的拳頭沒嚇著于依人,方自在的舉動卻教她嚇得嬌顏慘白,昏死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方悠然和雷春花同時跑了過來。

方悠然一眼就瞧見神色灰敗的霍青蓮。「青蓮,你怎麼了?」前一刻她還嬌羞得像朵初綻的青蓮啊!怎麼才一轉眼,她就像是從地獄里走了一遭回來;命是拾回來了,魂兒卻失去了一半?

霍青蓮無知無覺任他搖晃,她不知道那一拳有沒有擊中于依人,但她功力才發,全身就被一股惡寒給籠罩住了想像于依人死在自己手里,心似乎也被活生生地剖成兩半,又痛、又慌,有一股好強烈的情緒在剎那間撕碎了她的靈魂。

「啊——」瘋也似地,她仰天長嘯,輕功施展到極致,像一陣閃電般迅速離開了涼亭。

「青蓮!」方悠然放不下她,急忙迫在她身後而去。

「大哥。」後頭,方自在忍不住跳腳。「大哥到底是被什麼樣的鬼給迷住了?」他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舍得傷害如此嬌弱可人的于依人?

「方二少,你不想送她回房,然後請個大夫來幫她看看嗎?」雷春花雙手環胸說道。她瞧這一家子的人都快瘋了,所以唯一清醒的她有責任提醒他做好該做的事。

「喔,對!」方自在臉上閃過一抹赧紅。「但……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輕薄于姑娘。」

「我有眼楮,我自己會看。」雷春花淡然應了句。

方自在好像一個犯錯的三歲小兒般頹然低下頭。「對不起。」

「你為什麼跟我道歉?」雷春花詫異地問道。

是啊!他為什麼道歉?方自在手足無措地呆立著,不知道是因為雷春花長得太高大,還是她那悠閑的態度;抑或她豪爽大方的舉止……反正她身上有某項特質,讓他在她面前就突然變得像個呆子。

「因為……」吞吞吐吐的,視線偶然落到懷里的于依人身上。「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你抱她吧!」他把于依人推給雷春花,然後跑去找大夫了。

等方自在再回來,雷春花已將于依人送回房里,而且她也清醒了。

不過當方自在拉著大夫一進房,于依人瞧見他,又尖叫一聲,仰頭暈倒。

雷春花忍不住朝天翻了一個白眼。「大夫,她就交給你了。」她走過去,拉住呆在一旁的方自在,轉身出了房間。

行到走廊處,方自在頹喪地嘆出一口長氣。「我長得像鬼嗎?她一瞧見我就暈。」虧他對她還挺有好感的,總是心疼她的膽小嬌弱,不只一次求大哥救救她爹,想一償她的心願,想不到……唉!她的反應讓他的心降到冰點。

「不會啊!你這副長相在咱們關外,稱得上是唇紅齒白的翩翩佳公子呢!」雷春花毫無心機地應了句。

他錯愕地一抬頭,紅潮布滿他的臉。

雷春花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于姑娘不是只怕你一人,她怕所有人,只有霍姑娘例外。」

「但我親眼瞧見霍姑娘想殺她啊!」方自在憤怒地握緊拳頭。他也沒想到霍青蓮是如此歹毒之人,竟想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

「很多事情眼見未必是真。」雷春花莫測高深地說了句。「難道你沒發覺當時霍姑娘的神情也很奇怪?」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時我只注意到于姑娘。」事實上,西廂三位女客,唯一引起他關注的也只有于依人。

「嗯!不過我確實看見霍姑娘神情不對,我想其中定有內情。」

「什麼內情?」

「這就要問方大少了。」

「大哥!」這方自在可不懂了。「大哥比我還晚到現場,他怎麼會知道其間發生了什麼事?」

「方大少是晚到了,不過他追霍姑娘去啦!我想方大少應該有本事自霍姑娘口中探出事情真相,你若想明白緣由,就去找方大少吧!」說完,雷春花轉身走了。

方自在目送她離去,在發現雷春花是雷家牧場的女當家之後,他就認定她是個不簡單的女人,也曾想過要向她請益執掌一門行業的經驗,但沒想到與她談話會有一種……心胸豁然開朗的感覺,不似以前,他與同業商人間互相切磋那般針鋒相對,雖然收獲良多,卻辛苦。

雷春花的言語像陣舒服的和風,帶著生機,卻不含壓力!

他這才發現,原來在那副龐大的身軀下,隱藏著一顆敏感善體的心。「其實雷春花也不錯嘛!」

第九章

棒著一面牆,牆外是金陽燦爛的天地,牆內卻在層層警戒中顯得沉重而陰鷙。

霍青蓮坐在一株雙手合抱那般粗的大樹上,迷離的眸望著牆內那方完全月兌離光明世間的地獄。說是地獄一點兒也不為過,進入天牢里的人幾乎沒人活著出來,天牢是通往黃泉的中繼站,而她的殺父仇人于書令就關在里頭。

好幾次,她想盡辦法欲入天牢,親手殺他為父母報仇,皆未成功。至今這份仇怨依然沒有減少,恨意已經累積到幾乎壓垮她身心的地步了;她想,就算要拿她的命來換進天牢的機會,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不過一劍殺了于書令呢……于依人哀傷欲恆的臉龐不停地在腦海中浮現,她哭得心碎腸斷地拜託她救她父親一命。

霍青蓮毫不懷疑,若于書令死了,留下膽小嬌弱的于依人,絕對無法獨活!

姓于的害死了她一家八十余口,如今他自己也因罪家破人亡,這是天意,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她一點兒都不需要愧疚,或……心生不忍!

偏偏,只要一憶起于依人的淚,她的心便像針扎著那樣痛。為什麼?她不該有那樣的感覺,于依人是她殺父仇人之女啊!

呆呆地望著天牢大門,突然發現她持劍的手在抖著,因為于依人使她堅定的復仇之心軟化了。

「可惡——」憤怒的拳頭擊中樹干,擊落了一地的樹葉,同時也傷著了她白晢的手。

一片衣襟立時出現包住她鮮血淋灕的拳頭。「為什麼這樣折磨自己?」方悠然低嘆。

不久前,自她上樹呆望天牢時,他就來了。只是他不想驚擾她,立在樹下默默守著她,直到她激動地傷了自己,他才飛身上樹,為她包裹傷口。

霍青蓮任由他處置自己的手。這一個月來,這樣的相處似乎已成他們之間的慣例,她任由情緒主導了言行,做出一件又一件不用大腦、傷人又傷己的蠢事;而他,那養尊處優慣了的安南王爺,始終不發一語地守在她身後。

他不介意,也不指正她的愚行,對她的寬容就像大海那般深廣,而他的守護則穩若泰山,教她幾乎要相信他所謂的一生一世是永遠不變的。

原來世間真有所謂不變的愛嗎……上天讓她在生命將盡時遇見他,是否打算補償她多年來的乖舛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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