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她嬌憨的睡顏,一切真像是一場夢。
從接到「血書」開始,到隔日她找上門來……這兩者之間應該有關聯吧?
她是「絲芮」重生,來尋他復仇的嗎?
其實只要她開口,就算要他奉上項上人頭他也不會多說一句話。因為他對她的愛和愧疚實在太深了。「絲芮,我的愛,我多希望真的是你來解月兌我的痛苦……」
風江的氣息輕柔地噴在她臉上,使她方才差點被噩夢拉走的靈魂又重新歸回了原位。恍惚間,晌融有一種感覺,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唔!」朝他靠近了些,她滿足地輕嘆了聲,無意識地縮起手腳,像是待在母親子宮里的胎兒。
怎麼有這麼奇怪的睡姿?以前「絲芮」不會這樣睡的,「晌融」和「絲芮」之間,還是有些差異!
風江心底的疑雲又加深了一層。在查清楚晌融的底細之前,他肯定得管好自己的心;畢竟對于因他而遭受意外的「絲芮」,他有這個責任與義務為她守節終生,倘若晌融真不是「絲芮」,他絕不能對她動情。
風江搬進晌融母女的住處已經三天,然而常年缺乏整理的木造二層樓房,到現在依然只有「狼狽不堪」四個字可以形容。
真不曉得她為何堅持放棄天母的高級住宅,非搬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不可?
就算她的遭龔招惹出一些麻煩,引來鄰居的流言又如何?
閑言閑語,不听就好了,沒必要避得這麼遠吧?害得他這些天盡忙著換燈泡、通馬桶、修籬笆、整理庭園……連最基本的保全設備都沒裝設好。唉,累死了!
餅年,晌融把女兒哄去午睡後,在前庭找到了正與滿園雜草奮戰的風江。
「太陽這麼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做?」她給他送上一杯冰麥茶,看到他臉都曬紅了,連忙又轉身沖進屋里。
「晌融?」風江一肚子狐疑。她在忙些什麼?
晌融拿了一頂草帽出來。「你戴著帽子,別中暑了。」
「都立秋了,不會中暑的。」那是一頂女用草帽,看起來怪娘娘腔的,他不喜歡。「可是你的臉都曬紅了。」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模他紅的發燙的臉頰,突然又發現這行為的曖昧,一只手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絲芮……」恍惚中,他喊了那個名兒。很久以前,「她」也是如此溫柔體貼地對待他。
那兩個字喚醒了晌融怔忡的神智,她快速縮回手,欲蓋彌彰地將手放在背後,輕咳一聲。
「這是你第二次叫我‘絲芮’,我跟那個人很像嗎?」對于過往,她的好奇心不比他低。
「像,簡直一模一樣。」他呢喃著,差點又沖動地將她擁進懷里。「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有哇!」為掩飾尷尬,她蹲去假裝拔草。「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們是第一次相見,但是你卻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彷佛記得為他做飯、遞茶、送水……這些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要看著他,就會有很多過往的記憶片段斷斷續續地溜過腦海;以前她一定很愛他,否則不會一見到他,埋在黑土里的情種就如被春風吹過,迅速成長茁壯。
如今,她幾乎已經確定他就是那被她遺忘十年的愛人,同時也是女兒的父親。
眼下只剩下一個麻煩︰誰是那個推她落海的凶手?
潛意識中,她覺得凶手是她很熟悉的人,但願不是風江……不!在她的內心里,有一處被迷霧所掩蓋的地方,但那里持續傳達出一個訊息︰風江不是那個卑鄙小人;他的深情重義是不容懷疑的。
「你真的覺得我很熟悉?」他激動得全身發抖。有沒有可能?晌融確實是「絲芮」,只是十年前那場災禍致使她遺忘了過去?
「也許是我們的磁場頻率相合吧!」雖然喜歡他,但她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付出全部的信任。「我不記得以前認識你;你見過我嗎?」
「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老實告訴她,他懷疑她是他十年前「落海身亡」的妻子復生?只怕會嚇跑她吧!
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晌融也明白,不忍見他困擾,她主動轉移話題。
「‘絲芮’……就是你說跟我很像的那個女人,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絲芮,她……」甜美的回憶促使他泛起一抹如痴如醉的笑容。「她是世界上最美麗、單純、善良的天使。」
被這樣一個深情重義的男人愛上,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晌融居然有點嫉妒「絲芮」。
「你很愛她?」
風江望著她,晌融問他話的神情就跟當年「絲芮」在他耳邊撒嬌,問他︰「風,你愛不愛我?」一樣,他情不自禁地點頭。
「我愛你、我愛你,絲芮。」
晌融莫名地感到生氣。笨男人!他在向誰說愛啊?
我不是你的絲芮,跟我說話的時候別老是絲芮、絲芮,喊個不停!晌融真想這樣大聲罵他。
但在理智的阻止下,她開口說出的卻是︰「你和絲芮是怎麼認識的?」
沒有人可以拒絕天使的祈求,風江也是一樣。
「在T大的開學典禮上,絲芮,你忘了嗎?那天我們兩個人都遲到了,在校門口撞成一團,我弄髒了你的新衣服,你哭了,就在那時,我對你一見鐘情……」
哇!十年前就談這種火箭式的快餐愛情,他們也夠前衛了吧?她歪著頭努力回想。一輛紅色的跑車倏忽閃過眼簾,一名身穿白色洋裝的女孩急勿勿地跑過來,彼此都被對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女孩跌倒在地,跑車的車頭倏地急轉,撞向學校大門——
老天!這就是他說的「撞成一團」?未免太夸張了!風江望著她頷首苦思,時嗔時喜的面容,一個念頭撞進腦里。她是在回憶嗎?
懷想他們曾經共有過的甜蜜!
想要知道答案很簡單,試試她就知道了。
「你知道嗎?絲芮,你好難追,我送你禮物,你嫌浪費;我天天接你上、下課,你說我不學無術;我心疼你又要讀書、又兼家教,還到餐廳里當服務生,想要幫助你,你就罵我是個揮霍家產的紈褲子弟……我從沒被人那樣嫌棄過,你讓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像個廢物,那一陣子,我沮喪得差點死掉。」
我真的這麼壞?雖然還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晌融就是「絲芮」,但她的潛意識里就是感到深深的愧疚。
「你好可憐。」完全是不自覺地她伸出手,心疼地模著他的頭。「別難過了,以後我會好好疼你的。」
「嗯!」時光恍惚回到十年前,他就是那麼自然地將腦袋倚在她肩上。「我知道你會疼我,因為你是那麼的溫柔、善良。」
晌融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似乎這樣的親密本是理所當然。
「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好。」紅霞佔滿了她的臉。
「才不呢!你比我說的更好上一百倍。你很聰明,每學期都拿獎學金;我喜歡吃你做的菜,你就天天幫我準備便當。剛開始我都沒發覺你經濟狀況不好,因為你每天都笑口常開,好象你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直到後來我才發現你是孤兒,半工半讀,要付學費、又要生活,日子過得非常清苦;可你給我的便當里總是裝滿好菜,而你自己的飯盒里卻只剩下一顆蛋和一些菜渣,我……」風江說著,心髒更是擰得發疼。
案母嫌棄她出身不好,配不上他,一定要他娶世家之女安佑娜,還把那女人接回家里,由著她頤指氣使。他每個月回家一趟,就听得家里的佣人哭訴不絕,全是安佑娜如何欺人太甚、壓榨工人的事。那個家越來越烏煙瘴氣,因此他也盡可能地減少回家的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