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習作 第14頁

「你要去哪里?」安采妮好奇地問。

「紐約、巴黎、倫敦……你想得到的大城市,幾乎都要去走一趟。」他低著頭,神情專注地檢視行李中的每件東西,深恐遺漏掉一樣。

「要去多久?你爸媽若問起來,我好有個回答。」靜默良久的她突然開口問。

「三個月到半年,說不準。」整理好兩大行李箱,總算大功告成,他深長的吁了一口氣。「我不在家這段期間,你愛干麼就干麼,不必裝得像個王寶釧,我不領情的。還有,找個機會,去跟你暗戀的那個對象培養感情,也許不必三年,我就解月兌了。」

安采妮只是一味的苦笑,啥話也說不出口。

「去……旅行?」她問得很含蓄,唯恐他怪責自己管太多。

「算是吧。」他連頭都沒抬起來,又上樓去了。

「安采妮!」

這聲呼叫響徹整棟別墅。

安采妮滿懷疑慮,忙拉起曳地的裙擺,快步登上二樓探個究竟。「什麼事?」但見他手中拿著一張她收藏甚久的巴洛克舞團海報,當中那名粉墨登場的舞者正是阿忌。「不要亂動我的東西!」她快步沖過去,想一把搶過來,卻讓他旋身閃過。

「你,欣賞他?」他不肯馬上表明身分,話中也不無戲謔的成分。

「還來。」她不置可否,焦灼的目光全神貫注在那張海報上。「它若有一丁點破損,我絕不輕饒。」

「哇,這麼說來不只欣賞而已,你簡直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了。」阿忌臉上綻出異常得意的笑。「要不要我幫你拿他的簽名照?」

「你認得他?」這句話不是疑問句,是嘲諷句。踩扁她也不相信,這浪蕩子和她心目中的天王巨星能扯上關系。

「狗眼。」他帶著冷笑地把海報丟還給她。「他不會就是你暗戀的那名神秘男子吧?哈哈哈!」笨女人!

安采妮才不在乎他的冷嘲熱諷,她小心翼翼的把海報卷好,放入一只精美的紙盒中。

「兩年零七個月。」他說︰「既然這麼欣賞她,為什麼不假借個名義,到舞團找他去?」他眼神燦亮地盯著她瞬也不瞬。

「你怎能知道得如此精準?」安采妮大惑不解地抬起頭,「我是指,這張海報和他公演的時間。」

「神機妙算嘍。」阿忌莫測高深地笑了起來。「堂堂永安未來的接班人,竟盲目迷戀于一名連真實面貌都沒見過的舞者,了不起。」

阿忌不知道安采妮是不婚主義的擁戴者,一個發誓一輩子不結婚也不要愛情的女人,要是讓她連暗戀都一並排除,生命豈非過于空虛。

她美麗的眸子霎時變得空洞,熒榮的瞳仁里空白一無所有。

無視于他夾棍帶棒的話,她抱起紙盒,抑郁地警告他,「以後不準再隨便動它,听清楚了?」

「嘿,」見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阿忌忙追了出來。「你要是真喜歡他,我介紹你認識他,他其實——」

「不要,我不要認識他。」這世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值得去愛。唯有虛幻中的魅影是恆久不變的。

「喂!你……」他立于甬道上,匪夷所思地望著她縴細飄忽的背影,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拒絕關懷,拒絕歡笑,也拒絕愛情,誰能一生一世執著于冷心冷血,無愛無情?

要不是封教授又打了通電話來催促他,真想抓著她把話問個清楚。

「我就要走了,你真的不要——」

「明天幾點的飛機?」她故意把話題扯開。

「不,我今晚就走。」一個不必洞房的花燭夜,有沒有他這新郎倌應該都沒差別吧。

為了某種不明所以的原因,安采妮的心頭突地悸動不已。

「這麼迫不及待?」他連勉強自己作戲一天都不肯。

「你希望我留下來?」阿忌自嘲的臉龐閃過一抹黯然。「坦白說,直到現在我還不能接受這一切,是什麼樣的仇恨令你這般的不擇手段?」

她無言地幽幽一嘆。「再見了。」

「懦弱,除非你有勇氣面對自己,否則你憑什麼去復仇?」他惱怒地瞪了她一眼。

她沒理睬的上了樓。

方才幫佣的歐巴桑打電話幫他叫了計程車,眼看就要趕不上班機了,怎麼辦才好?

「我送你吧。」月兌掉禮服,換了一套簡便白衣牛仔褲的安采妮悄然地來到玄關。

躲進雲層的月亮忽爾探出頭來,晦暗的四野陡地亮了起來。

阿忌盯著她,良久,兩人並肩走出門。

在陣陣飄移的霧氣籠罩下,他出其不意地托起她的後腦,纏綿地吻住她的唇。

「你可以不要愛別人,但別忘了要愛你自己。」

第六章

十二月中,永安集團加開董事會,擁有百分之五十股份的安采妮一如所預期地,榮升為總經理兼事務董事,安百賢依然安坐董事長的位子,卻已經是個沒有實權的閑差。

緊跟著她走馬上任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改革方案和各種除弊興利的措施。永安和齊美兩邊的老員工們無不感到壓力重重。

大伙相信,進一步的大幅裁員動作,必將隨之而來。最岌岌可危的,當然就是依附安百賢二老婆的眾高官們。

安采妮的鐵面無私,凡事不講情面的專斷作風,自然得罪了一大票人,其中亦包括齊美大老林鎮財和阿忌的表哥張家瑋。

幸好她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並且在父親和公公的全力維護下,讓她大刀闊斧,放手也放膽去做。

「還沒下班?」張家瑋站在門口,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輕敲著門框,嘴邊餃著淺笑,打著招呼。

「唔。」安采妮禮貌地頷首後,正準備繼續投入案前的公文審閱工作,卻被一瓶「禁忌」給怔住。

連同這瓶,張家瑋大約已經送給她二十多種香水,包括香奈兒、迪奧、聖羅蘭、倩碧、拉格裴、霍斯頓這些著名廠牌,其中各種驚世駭俗的名稱都有,鴉片、魯莽、意亂情迷、著魔……要有多聳動就有多聳動。

幾乎所有她不期望發生在自己身上,又難免于午夜夢回時趁隙竄進腦海的荒唐事兒,都被濃縮到這些奇巧美艷的小瓶子里了。

可惜她這位掌兩家大型上市公司權柄的安總經理的生活,是不需要靠虛無的想像勉強支撐起來。她每天忙得跟不停轉動的陀螺一樣,哪有閑情逸致「享用」這些奢侈品。

張家瑋是齊美的營運部副總,職位在她之下,偶爾送點小禮物巴結上司本也不可厚非,但他太放肆了,他半公開地追獵她,最近更經常在同仁面前,毫不避諱的約她吃飯、看電影。

他是有婦之夫,而她才新婚,且是他表弟的媳婦,這樣的行為算什麼?

是料準了她和林少夫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還是把她想成那種可欺可親可玩弄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化妝品,你唯獨不那麼討厭香水。」他順勢坐了下來,隔著一張辦公桌揣測她此刻的心情。

「怎麼好意思常常讓你破費。」她盡量把語氣放緩,避免傷了和氣,畢竟這家伙除了油嘴滑舌,各方關系良好之外,確實有不容小覷的才能。

「那就拋開禁忌,陪我看場午夜場的電影?」他把身子前傾,抓過她擱在桌上的青蔥小手。「可憐的采妮,你該有個人好即疼惜的,瞧,你眼中寫滿落寞和寂寥。」

「太過分了你!」掙月兌他的掌握,安采妮厲聲道︰「你盡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林少夫呢?別忘了你可是在人家的集團里討飯吃。」

「豹仔啊!」不提他倒還罷了,一提起他,張家瑋就笑得更囂張了。「他要是在乎的話,他在新婚之夜倉皇逃離家門,遠赴紐約?他不愛江山,也不愛美人,在他眼中這兩樣東西都是敝屐,全不值得一顧,就算我們公開出雙入對,也不會有人出面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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