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雨要是一直不停,說不準水又會淹上來。」連若華頓了頓,「我倒覺得還是盡快進城較妥。」
雖說沒了盜賊侵擾這層顧慮,但洪災再犯,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夏侯歆靜默不語,太斗也沒催他,將早已見底的碗擱到桌上,正打算取來藥碗時,連若華順手遞上,但不知怎地腳下像是被什麼拐了,她整個人往前傾倒,夏侯歆見狀欲起身,卻見太斗已動作飛快地將她摟進懷里。
「不要緊吧,若華姑娘。」太斗噙笑問。
「我不要緊,藥沒灑出來吧?」
「放心,有我在。」太斗將藥碗抓得死緊,一滴湯藥都沒灑出。
「那就好。」連若華隨即從他身上退開。
太斗回頭,將藥碗遞給夏侯歆。「二爺,喝藥了。」
夏侯歆沒接過藥碗,陰鷙黑眸直瞪著他,無聲道︰下流。
他都瞧見了,分明是太斗故意拐她的腳,拐得她投懷送抱,簡直是無恥到極點。
「先下手為強嘛。」太斗毫無愧意地道。「二爺不喝藥,敢情是要我喂?」
夏侯歆不吭一聲地將藥碗接過,一飲而盡。「我有話跟連姑娘商量,你先到外頭。」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定,悶聲道。
「商量什麼?」
「關你什麼事?」
太斗模模鼻子,不在這當頭跟他斗,收拾了桌面便趕緊離開。
「你要跟我商量什麼?」她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夏侯歆張口欲言,卻發現這話還真不是普通難說出口。
該死的太斗!他會落入這窘況,還不都是他害的。
「怎麼不說話,是個男人就別扭扭捏捏的。」
他扭扭捏捏?「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照顧我幾天。」他豁出去了!
全都是因為太斗的下流伎倆……太斗不是個會使出下流手段的人,可他連賤招都使出了,代表他誓在必得,問題是自己和連若華已有過肌膚之親,他怎能容忍他倆在一塊。
尤其是方才瞧他倆抱在一塊……雖說偶爾覺得太斗挺礙眼的,但從沒像這一次一樣,希望他立刻消失。
「你既有正事要辦,自然要離開,還有總不能你明明身旁有人能照料,還要我特別照顧你吧。」連若華哪里曉得他心思九彎十八拐,沒好氣地道。
夏侯歆陰惻惻地撇著嘴。就讓她照顧著也不成嗎?「可你有恩于我,我還沒報足。」
言下之意指的就是借種一事,他這麼說,連若華自然明白,不甚在意地道︰「那件事無所謂,反正就隨緣,沒了這村還有那店,我不急。」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找下一個男人?」他沉聲問。
「也許吧。」她想這麼沖動的事,她應該暫時不會進行了,但這是她的事,她不需要跟他多說。
丙然如他所料……她會找上他,光這事就已經夠驚世駭俗,她卻壓根不在意,就算再找下一個男人也是意料之中,但這要他怎能忍受?「何必那麼麻煩?」
「嗯?」
「我不就是現成最好的選擇?走也走不動,可以任你為所欲為。」
「你說那什麼話,把我當成采草大盜了?」好像她用婬威強逼他似的,不過,似乎相去不遠。
她想懺悔,但又覺得做都做了,受害者好像也不討厭,甚至還鼓吹她繼續迫害……她連懺悔的勁都沒了。
「你不是說過像我這種行動不便的最合你意?」夏侯歆繼續自薦。
連若華微揚起眉,確實是如此沒錯,畢竟他不良于行,一切可以照她的想法按部就班,而且不需坦承相對,更不會被任何人踫觸自己的身體,這就是當初她看上他的主因。
「我會這麼提議,是因為申大夫是你的鄰居,我在你那兒住下也方便他照應看診,直到傷愈為止,咱們各取所需也是種做法,而我叨擾的這段時日,定會奉上重金答謝。」就怕她不點頭,他試著把這事當做一場交易,協商著。
連若華還是沒吭聲,直覺得好像自己佔盡了便宜。
也許可以一舉得子,接著連育兒津貼都有了,听起來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說得太過市儈。
可是,她和他之間本來就是一樁交易,而且還是她打著報恩的旗幟強迫他的,她現在又有什麼好不快的?
「若華?」他偷偷喚著她的閨名。
「那就這麼著吧。」她神色淡漠地道,像是想到什麼又加上一句,「但如果雨勢不減,咱們隨時準備進城。」
「由你決定。」他暗吁了口氣。
終于把這事給擋了下來……不管怎樣,就是不能把她讓給太斗,因為不管如何,她都算是他的女人!
慶幸的是,大雨下了兩天後就轉晴了。
太斗雇了馬車到小屋前,載著一行人沿著山道進城。
就在馬車拐過山坳時,連若華趕忙喊著,「等等、等等,先停一下。」
「怎麼了?」負責駕馬車的太斗拉緊了韁繩,讓馬兒停下後才回頭問。
「我要采野莓。」連若華拉著采織下了馬車。
「野莓?」太斗瞧她倆跑到山坡樹叢邊,果真瞧見一叢叢紅色帶青的野莓。
「太斗。」坐在車廂里的夏侯歆低喊著。
他繞到車廂旁,肘抵著車窗。「二爺不會是要我去幫忙吧?」
夏侯歆揚開迷人笑意。「那種只有蠢腦袋才想得出來的蠢事就不需要跟我提了,我是瞧見那山坡有味藥材對筋絡極好,你去幫我采來。」
「哪一種?」太斗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再望向山坡邊。就他所見就是一片綠,里頭夾雜著或紫或紅的小花,沒一種他識得的。
「就——若華,你左手邊的是烏頭,別摘!」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對著車窗外頭吼道。
幾步外的連若華愣了下,回頭望向他,神色有些復雜。
「我不是在凶你,是怕你真摘了毒花。」以為她心有不快,他又趕忙解釋。
「我沒要摘花。」她只是覺得這紫色的花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瞧過,所以想靠近一點瞧而已,豈料他卻說出和「他」一樣的話……
到底是怎麼搞的,為何總會將他倆給重迭在一塊,明明他們壓根不像,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情,無一相似,可偏偏對中藥材的研究又相似得教她錯愕。
大千世界里有無數個平行時空,難道這里會是「他」的前世所在,而她來到此處與「他」重逢?思忖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太不科學,太無根據,她想象力太豐富了。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意起他。
「二爺,好溫柔。」太斗倚著窗朝他眨眼。
夏侯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去摘藥材,我只要睫就好。」
「哪一種?」說半天還是沒說嘛,總不能要他胡亂摘。
「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髒為肝,在色為蒼……算了,跟你說再多也是白搭,采織旁邊,開著小白花的接骨木就是。」他搖了搖頭,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嫌棄神情。
太斗撇了撇嘴,悻悻然地去摘藥材。
夏侯歆搖了搖頭,余光瞥見連若華停下手邊的動作,若有所思地直睇著自己,教他不解地微揚起眉。
然,她什麼也沒說,徑自思忖著,須臾轉過身去繼續采野莓。
他不以為忤,盯著太斗取藥材,確定無誤後,目光轉往山頭望去,就見一片濃綠山壁像是被削了一大片,光禿禿的引起他的注意。
好一會,三人終于采收完畢,欲上馬車時,連若華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道︰「那片山壁下頭就是當初你們掉落的埡口。」
「那里?」
「這個埡口是西霧山南北脈的交接處,也是拾河的分水嶺,一邊向東往齊天城,一邊向西往出陽縣,而婭口這一段山道極緩,所以也是鄰近府縣來往的必經之道,可之前洪災的時候,通往齊天城的路塌了,為了提醒商旅,有村民在路口扎了蘆桿堆擋路,我實在搞不懂,你們怎會走這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