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習作 第25頁

「放心,我會幫你留個余地,就沖著你事後良心不安,去暗示采妮找我回來這點,我就該賜你不死。」

張家瑋又哭了,而且這回哭得比剛才更大聲,更驚天動地。

「不是說了要原諒你的嗎?怎麼又……」阿忌直覺頭上快冒煙了。

「好,不哭,我男人漢,說不哭就不哭。」張家瑋的愁容頓時轉為一片欣然。「可,別忘了,你答應在原諒我的。」

「閉嘴,再多廢話一句我就後悔嘍。」為避免一腳將他踐進陰曹地府,阿忌只得先行離去。

他開著車子,馳向忠孝東路最繁華的路段,原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郁悶了。

手機響起,他按了免持听筒的接收器。

「阿忌嗎?我是采妮,爸爸突然昏倒,你快趕回來好嗎?」

安采妮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听起來像要哭了,令他心底呈現空前紊亂。

爸爸應該沒事吧?以前也昏倒過幾次,最後總能化險為夷,這回沒理由例外的。

可不知為何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他的手心和前額開始冒汗,恨不能生出兩只翅膀,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第十章

林鎮福這次病發昏倒,連接著兩個星期都沒有再醒過來。

細雨紛飛,華燈初上,安采妮透過百葉窗瞟向大樓外的街道,阿忌正提著公事包從座車上下來,神色凝肅地走向這棟醫療大樓。

不同于舞台上的翩然優雅,周旋于市場上的他,另有一種颯爽的英姿。

真是一大諷刺,怎麼也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她和阿忌的角色會全然互換,回歸「正常」的夫妻生活。賢媳良婦這原本遙不可及的身分,剛開始她是百般抗拒,現在則適應得很,而他呢?從父親和阿叔口中,她知道,他比她更有能力扛下兩大企業的重責大任,只是他一直不情願去做而已。

是阿瑋的包藏禍心和父親的病危,逼他臨危受命?還是憐疼于她的力不從心,難以負荷?

他一句怨言也沒有,有時她不免要懷疑,他根本就是天生好手,所有的業務營運雖是首次接觸,卻是那麼的駕輕就熟,並且成績斐然。

病房的門悄然開啟,阿忌的長臂由她背後攬向前胸,溫潤的唇在粉頸上輕輕一啄。

「在想什麼?」

「想著怎麼謝謝你。」安采妮笑著說︰「陳俊聲告訴我,我弟弟已經平安獲釋,明天就可以回台灣了。」

「那個狗腿,舌頭還真長。」提到陳俊聲這個牆頭草他就一臉的不悅。

「別這樣,他只是好意。」

「嗯哼。」這種口蜜月復劍的家伙,即使真是好意,他也不要接受。「看看這個。」

苞著令人欣慰的事情之後,更大的驚嚇出現在眼前。阿忌將依然溫熱的點心,和今日的晚報一並遞給她。

「怎麼?」她接過點心,也接過報紙,卻不敢直接打開看看。

「又有人放話了。」阿忌將第二怎麼的醒目標題攤在安采妮面前,上面是林鎮福病危的消息,墨黑的幾行大字寫著︰

林鎮福病情數度告急,齊美上演朱門恩怨。

林少夫和安采妮的婚姻存續,備受考驗。

她看了心情復雜異常。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過來。」他再度緊抱著她,疲憊的把身體的重量全部交付給她那荏弱的身子。

「不怪媒體,一開始是我們不對。」安采妮闔起報紙,柔聲安慰他。「等我們的小寶貝出生以後,就可以粉碎這些不實的謠傳。」

阿忌眼楮一亮,「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中午才知道,媽媽陪我去檢查的。」檢查完之後,婆婆就急急忙忙趕回家,說是要炖一些補的給她喝。

「真的?」他咧開嘴,笑得無限燦爛。「我要做爸爸了!我就要做爸爸了!」

「噓,小聲點,別吵到了爸。」

「吵醒最好,他要是知道他就要當阿公了,一定樂得舍不得生病。」阿忌難以置信的輕撫著安采妮依舊扁平的小骯,忍不住癌附耳在上頭,卻只听到咕咕的腸子蠕動聲。

稍晚,他送她先回去休息,順道從醫院外頭的花店替父親買了一束向日葵,他一向喜歡太陽花的蓬勃朝氣。

回到醫院時,門口來了不少訪客,都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父執輩大老。

大伙見了他,少不了一陣客套寒暄。這些人其實想打探些什麼他清楚得很,因此言談間也只是禮貌的應付敷衍。

「真是的,」請來的看護顯然比他還不高興,「就跟他們說林老先生還在昏迷,沒辦法見他們,還非要進去打擾,不曉得安的是什麼心!」

「你先回去吧。」阿忌說︰「今晚我留下來照顧我爸爸。」

「不行不行,老太太老打了電話來,要你早點回去。」看護很盡職,沒有得到他媽媽的指示,一步也不敢離開病房。「如果你想多陪陪老先生,那我出去一下,你要回去的時候再叫我。」

「好吧。」阿忌把花插上,看于床旁的櫃子上,心緒沉重地望著父親越來越不好的氣色。

他照例又翻閱著安采妮留下來的記事本,仔細照著上頭交代的護理方式,幫父親做活絡血脈的按摩,再用棉花棒蘸水滋潤他干裂的唇。

這些都是他每日必做的,十幾天來天天如此,但他還是擔心遺漏了什麼。

「你會累壞的。」媽媽總是勸他要留意自己的身子,「這個家以後更需要你了,你千萬別出岔子,否則我……」

望著燈火輝煌的街景,阿忌不自覺喟然長嘆。和父親爭執斗氣這些年,總是惹得媽媽為他掉淚,荒唐,的確太荒唐了。

「豹仔,是豹仔嗎?」始終呈現昏迷狀態的林鎮福,突然睜開眼,口中喃喃叫喚著,「豹仔,給我叫豹仔回來。」

「爸爸,我就在這兒。」阿忌大喜過望,「你感覺好點了嗎?」

林鎮福沒回答他的話,他顫抖地移開呼吸器,用喘促的嗓音說著,「是你在照顧我?我就知道我的兒子,遲早會浪子回頭的。」

浪子這兩個字令他很不能接受,但礙于父親的病,他暫時不表抗議就是了。

見到櫃子上那束金黃色的向日葵,林鎮福開心極了,拉開被子就要下床。

「爸,別急,醫生還沒允許你下床呢。」阿忌趕緊扶住他。

「笑話,我做事情幾時需要別人的允許。」林鎮福手抖得厲害,「豹仔,你放心,我死不了的……至少。我……現在還不想死,我要等……等你……」

一陣急咳中斷了他的話,但咳完之後,他又拼著命再接再厲。

「去幫我辦出院,我……要回去,我沒事……」接著又咳了起來,這回咳得臉色漲紅。

「乖乖躺好,不然我就不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阿忌經對付小孩的口吻威脅他。

「你又忘了你是我兒子?」

「愛听不听隨你。」纏斗了這麼多年,他太了解怎樣可以攻其弱點,抑敵致勝了。

林鎮福翻起白眼,瞪著兒子好一會兒,終于還是不敵地,「鐵石心腸,你……從小就壞透了,我早……早知道的。」

「好極了。」會罵人表示病情已經不太嚴重。

一和兒子斗起氣來,林鎮福氣息意活絡了起來,說話也順暢了,他仔細問明這陣子公司的情況,阿忌一一答覆,他眼楮燦然一亮。

「很好,采妮有你幫忙,一切就沒問題了。」

這句話大概是近三五年,他對阿忌最滿意的贊美詞。

「你……」林鎮福有些失神的樣子,「你不再回去跳舞了嗎?」

阿忌才張口,立即想到媽媽臨回去前交代他千萬別再惹火他老爸的話,他病得這麼重,這恐怕已經是他最後能略盡孝道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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