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給小女子 第10頁

「好心的姑娘、公子、大爺啊,看在小乞兒孤苦無依的份上,給一點銀兒讓乞兒換個饅頭果月復吧,做善事、得好報,乞兒給大伙兒磕頭啦……」不遠處,乞討的聲音傳來,在這喜事當頭的街上,形成極度的對比。

暗惜容腳步漸緩,目光梭巡著聲音來源,最後,在牆角處發現衣衫襤褸的小乞兒。

那孩子,不過才十一、二歲啊……惻隱心起,傅惜容眼眶泛紅。

冷不防地,頭頂上傳來叮囑︰「別胡亂同情,那小表是有靠山的。」

「靠山?」傅惜容抬起疑惑的小臉。

「就是有人在後頭撐腰。」原君振簡單解釋。「妳瞧,在那茶館二樓欄桿旁坐著的人,就是那小表的同伙。」

暗惜容隨他指的方向望去,的確有一名男子倚在欄邊,直盯著街上看。

「可這麼小的孩子,我……我不能給他點銀子嗎?他看起來那麼瘦小,肯定餓了許久,而且……他看起來比小俠還小,才這麼小就被歹人利用,行乞討生活--」愈想愈可憐,愈覺可憐就愈同情……傅惜容掀開紗巾,薄薄的水光蕩漾在投向他的柔眸中。「不行嗎?」

懊死!原君振煩躁地直搔頭。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原公子?」眼帶淚光的傅惜容繼續瞅著他。

「妳--好,我帶妳過去……」本欲吼出的怒聲接觸到柔軟的視線,全吞回了肚里,認栽地為她排開人群,朝小乞兒走去。

暗惜容感激地朝他一笑,瞇起的眼擠出眼眶里的淚。

瞧見那淚光乍閃,原君振深深嘆了口氣。

算他服了她,這個心地良善得看不見一絲江湖險惡的千金女。

雖然最後敗在傅惜容的眼神哀求之下,但原君振還是不甘心。

是以,當傅惜容遞出五兩銀給小乞兒,得到一連串的好話致謝後,他拉著她躲在不易被人發現的巷弄內,靜待後續發展。

「妳等著看,不出一刻鐘,茶館二樓那家伙就會走下來,經過小乞兒跟前,轉進對面的巷子,小乞兒不久也會跟著走過去。」

「我才不--」最後一個「信」字還未出口,已見那人從茶館走出,狀似漫步地接近小乞兒。

然後,一切如同原君振所說,先是男子轉進廣場旁的窄巷,緊接著,小乞兒也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巷子走去。

不一會兒,兩道人影先後消失在窄巷中。

「看吧。」

「可是……」傅惜容想反駁,但拙于口才的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妳畢竟不曾出過遠門,自然不知道世道有多險惡。」原君振拉著她往窄巷行去。

「做什麼?」

「去听听他們說什麼。」他咧嘴朝她一笑。「反正都是見見世面嘛,看個徹底也算是有始有終。」

「話哪能這麼說--」

暗惜容還想說話,卻被原君振阻止,「噓。」

眼下,兩人已跟到巷口,才發現這是個死胡同,小乞兒與男子正背對街道,蹲在角落數著今日的收獲。

「大哥,五兩七十文哪!今兒個可真是豐收啊!」

「不錯不錯,真有你的。那姑娘真是好心哪,一丟就是五兩銀子,這可夠咱們花用三四天了,嘿嘿,要每天都有這種愚蠢的好心人出現,不出一年,咱們兄弟倆就能置屋買田做員外啦!」

「是啊,再多幾個這種蠢蛋就好了。」小乞兒賊笑道。「那姑娘給銀子的時候還兩眼直泛紅,只差沒掉淚哩!害我差點笑出來,要不是猛提一口氣強忍住,怕就要露餡了,哈哈哈!」

「多虧了你啊,小弟。」男子拍拍小乞兒的肩。你這矮小身子可是咱們掙銀兩的法寶啊!任誰也想不到你其實已經二十來歲了,哈哈哈哈……」

「就是。」小乞兒不以為意,反而自鳴得意道︰「任誰也想不到可憐兮兮的小乞兒竟然是二十三歲的年輕人,哈哈哈……」

被這事實駭得出神,傅惜容愣愣地任原君振拉著往回走,重新步入人來人往的大街。

「妳看見了吧。」見她步伐踉蹌,顯見她所受打擊之大,原君振有點後悔自己硬是逼她看清世事。

唉,他覺得自己很殘忍。

他懊惱地搔頭,試著安慰她--

「我並非存心看妳笑話,也不是想作弄妳。心地善良是項值得稱許的優點,可這世道太壞了,妳不能一古腦兒地對不相識的陌生人掏心掏肺,對方並不一定會感激妳,說不準還會見財起歹意,傷害于妳。」

「我懂的,原公子。」傅惜容回過神來,僵直地頷首。「我明白你是為我好,不希望我被騙。」

「如果妳想,我可以向那兩人討回妳的五兩銀子。」原君振摩拳擦掌,直想找人出氣。

怎料,傅惜容的答案令他當場泄氣--

「不。」她掀開紗巾,抬起小臉望著他,那神情並沒有想象中的淒然落魄。「雖然這次遭歹人誆騙,並不代表所有行乞的人都是騙子,對吧?」

「啊?」他訝然出聲。

那白皙的臉蛋有著原君振無法形容的神采,續道︰「我……我能幫一個就幫一個,總會幫到一個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是吧?」

「咦?」

「所以,沒有關系。」垂手放下紗巾的同時,她露出若有所得的笑容。

那不經意的一笑,再次重擊原君振的心窩。

心,怦咚、怦咚……跳個不停。

一行三人好不容易離開清平鎮上人潮最為擁擠的地段,來到西邊大街,這也意味著他們即將出鎮。

如果沒給途中的吆喝叫賣聲留下,此刻他們的確已出了清平鎮--

「來來來!祖傳血玉,是小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流傳下來,良玉僅盼有緣人,哪位有緣人買下家傳血玉,保你代代平安,當官又發財!」

玉?祖傳血玉?這聲吆喝成功留住原君振的腳步。

他別的興趣沒有,就愛沿途采買他自以為的稀世古玩,自得其樂到無視于每趟返回西安逸竹軒時,主事老嫗歐陽玉昭看見他帶回來的「破銅爛鐵」時,無奈嘆息的神情。

明明沒有鑒賞古物的眼光,卻買得比逸竹軒任何一個人都凶--這也是他雖經常為差事奔忙,卻總一窮二白的最大原因。

「喂,小子!你說這是你家的祖傳血玉?」原君振朝脖子上掛著血紅玉石的年輕小伙子問道。

「是的,這位大爺,您可有興趣?」

「既然是祖傳,為何沿街叫賣?」

被這麼一問,小伙子不禁悲從中來。「若不是家道中落,雙親染病在床,在下又豈會將祖傳美玉出售?在下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嗚嗚嗚……」男子淚兒拋。

「拿來我看看。」原君振攤手,儼然行家的模樣。

苞著走來的傅惜容透過紗巾,打量對方胸前的血玉,柳眉頻蹙。

若她沒看錯,這是個膺品,雖然作工精細,但只是塊仿制染色的琉璃而已。

她該不該告訴原公子呢?傅惜容苦惱地想,望見原君振鄭重其事地賞玩那塊仿血玉的琉璃,更覺為難。

說了,有失原公子顏面;不說,怕他會吃虧上當。唉,兩難啊。

可另一方面,她忍不住靶到驚訝。

一直以來,她認定他是無所不能的,沒想到竟然也有不能的事。

這麼一想,突然覺得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不若早先以為的那麼遙遠了。

「妳覺得怎麼樣?」原君振突然轉身問她意見。

暗惜容回了神,轉而面對賣玉的小伙子。「我想公子這塊祖傳血玉少說也有百年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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