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的話請一定要通知我——""子絮!讓蕭福送客了。"蕭聿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意思非常明顯。他已經受夠了這兩人毫無建樹的談話。
柳子絮有些尷尬,他是習慣了蕭聿的目中無人,但別人可不習慣,看看這小翠姑娘有多無辜,一番好意來這兒報訊,受到這樣的對待。
向來溫文的柳子絮瞪了蕭聿一眼,然後微笑著對小翠說︰"請跟我來,小翠姑娘,我讓人送你回薛府去吧。""不用了。"小翠搖著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是嗎?那麼你慢走,我就不送了,還有——"柳子絮想了想道︰"如果你家少爺先找到悔兒,能不能麻煩你來跟我說一聲呢?"小翠自然是點頭。誰會拒絕柳大夫這麼溫柔的人呢?不像另外那位公子,長得好看是好看,可是…小翠打了個冷顫,匆匆告辭,離開了冷鷹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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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絮送走小翠,回到書房,才剛坐下,蕭聿就拋了這麼句話過來。
"我可不會讓那個姓薛的先我一步找到她。""姓薛的?薛如龍?"柳子絮雙手一推。"這種事你跟我說也沒用,人家不知追找了多久了,而我們現在還坐在這里。""那又如何?他反正還沒有找到她。"蕭聿正在壓抑他的忿怒,對薛如龍,也對燕悔。
姓薛的竟敢妄想要他的女人!而他的女人竟沒有逃進他懷里,反倒躲起來讓他找,除非他死了才得下這口氣!"那麼你打算怎麼找她?向皇上調借軍隊麼?""必要時也可以試試。"柳子絮瞪大眼楮,忽然間明白蕭聿可能真會這麼做,如果他一直找不到燕悔的話。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雖說沒有線索很難找起,但呆坐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呵!"柳子絮焦急道。他腦中閃過許多畫面,有餓死街頭的、凍死路邊的,還有被賣入妓院的,每一個都教他心驚膽跳。
而蕭聿事實上也沒有外表看來那般冷靜,他思索著燕悔可能的去處,在一無所獲後又計劃著何才能盡快將她找到。
懊死!他對她的了解是這麼少,少到他幾乎要大聲咆哮了。
"總之先讓各個鋪子幫忙注意,我去找人畫張悔兒的人像。"柳子絮提議,見蕭聿並不反對,便召了蕭福來,並把事情交代給他︰"圖畫好的話先讓我看一看,畫得不像可就白費工夫了。"蕭福領命而去,柳子絮則轉身對蕭聿說︰"我要到城里去找一找,你呢?要一起去麼?"蕭聿考慮了半晌後點頭,雖然他並不覺得在街頭亂鑽就能找到人,但在尚無具體方法之前,四處去晃晃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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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距離燕悔離開薛府轉眼已過了三年,雖然蕭聿和柳子絮曾傾盡全力尋找她,其間甚至還向皇室調借人手,但燕悔就像平空消失了一樣,最後的線索是城外一間破廟里的包袱。
小翠證實那包袱確實為燕悔所有,但也僅是如此了。卻沒有人看見燕悔進了這座廟,也沒有人看見她離開,他們抱著最壞的打算尋找尸首,卻仍一無所獲。總之燕悔至今生死未卜,而記得這個小甭女的人則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柳子絮當然還記得她,他這個乖巧善良的義妹始終令他思念不已;另外他也非常自靚,是他心軟讓悔兒留在薛府,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唉!沒想到悔兒和他的兄妹緣份這般淺薄,一想到她或許已經不在人世,柳子絮就一陣鼻酸。
至于蕭聿,柳子絮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燕悔。
燕悔失蹤十天後蕭聿走了趟薛府,一個人,沒有動刀動劍,只對薛京山說了這樣的話︰"我要你的錢,還要你兒子的命。"他是听小翠說起才知過有這麼回事。還听薛京山嚇得跌坐在地,久久都起不來,但還是佯裝鎮定,說他可不是給嚇大的。
然而蕭聿可不是嚇人,他一開始行動就讓薛京山丟了一半以上的家產,逼得薛京山帶著女兒登門求饒,似乎想以薛如夢的美貌和冷鷹山莊攀親。
結果蕭聿笑了,沒說其它話,只問起他兒子薛如龍。
薛京山聞言一怔,隨即想起蕭聿當時說的話,臉色瞬間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忙拉著女兒連滾帶爬逃離山莊。
這些是柳子絮親眼所見,而且也大感痛快。像薛家父女這般自私無情的人,真應該給他們一些永生難忘的教訓。
"你不會真要薛如龍的命吧?"事後他曾這麼問蕭聿,蕭聿則是冷笑不語。
柳子絮開始為薛如龍擔心;他完全不像他爹和妹妹,是一個頗為寬厚的人,更何況他對悔兒也很照顧,從沒有欺負過她,真要說有什麼,也不過是動了想娶悔兒的念頭,但這也罪不至死呵!不過他的擔心暫時是多余了,隔天城里就傳來薛京山舉家遷離汴京城的消息。
蕭聿听見這事時面無表情,半晌後才揚起嘴角道。
"逃了麼?那老頭還不是太笨嘛!"
"算了吧,蕭聿,留條生路給人。"蕭聿冷哼。
"這話你應該去對薛京山說。"
柳子絮無言。
薛京山和他女兒實在不值得同情,當他們打罵悔兒、將她趕出去時,可曾留過什麼生路給她?直到現在,三年過去了,汴京城里僅留一座薛宅廢墟,而他也沒有听說蕭聿再對薛家采取什麼行動。
所以,偶爾柳子絮會這麼想︰薛衣三口能逃過此劫完全是因為蕭聿已經逐漸遺忘了燕悔,畢竟時間能沖淡一切;何況蕭本對悔兒的感情或許還沒有他來得濃,也或許他們之間根本就談不上"感情"兩個字。
不過這些柳子絮都無法證實,因為他不想開口問蕭聿、不想再提起燕悔的事;如果蕭聿真忘了她,就讓他這個做義兄的在心底默默牽掛她吧。
悔兒,她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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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樓,汴京城最大的酒樓,蕭聿憑欄而坐,由二樓看著外頭的人來人往,熱鬧的氣氛卻始終進不了他的眼。
蕭聿也說不出自己是怎麼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很突然地,這世上好像沒了新鮮事,再沒有什麼可以教他開懷大笑,雖然他原本就甚少笑。
昨夜他刻意放縱自己,在迎君閣和他們的當家名妓徹夜暢飲、恣意歡愛,卻只換來今晨的頭痛欲裂,他的心依舊焦躁煩悶。
怎麼了?酒也喝了,女人也抱了,他究竟還想要什麼?更多錢麼?蕭聿在心里問,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缺少什麼,但是那種空空的感覺一直如影隨形,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尋找什麼。
然後燕悔的臉孔出現在腦中,就像這三年來的每一次,她總是突然就闖了進來,教他擋都來不及擋。
蕭聿不悅。他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記得那個女孩,事實上三年來他根本就從沒忘記過,只要他稍稍閑下來,眼前就會出現她那張粉女敕的臉蛋;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在吻她、佔有她的春夢中驚醒。
這算什麼?他蕭聿難道是中了邪?鬮讓一個小女孩逼他到這種地步!他絕口不提燕悔,卻把那塊在破廟中找到的包袱布隨身帶著,幾次氣到極點想扔了它,也有幾回都已經扔出去了,結果,這塊布現在還在他身上,整整齊齊折好了擱在懷里。
看見那塊布巾,他會想著她究竟還在不在人世?失蹤三年一點音訊都沒有,這不是死了又是什麼?難不成她去了極遠的地方,遠到趕出他的勢力範圍?該死!這事不管再怎麼想都沒有答案,還想它做什麼?蕭聿仰頭飲下一杯酒,冷然的雙眼有了些許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