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湘凝點頭。
"你會介紹'他'給我認識吧?"這是陶然的第一個問題。
"當然。"她回答,而陶然對這答案感覺還算滿意。
"那,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你覺得幸福嗎?"
*********************************************************************************
你覺得幸福嗎?
迸湘凝經常想起好友說的話,也從未忘記自己當時的回答。
我不知道。
這樁婚姻事實上是一件交易,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並不奢望能從中獲得什,尤其是最難掌控的"幸福"。
但是她也不覺得自己倒霉可憐。一直以來她就少了那點——呃——該怎說?對愛情的憧憬?沒錯,她非常缺少浪漫細胞,甚至比陶然還嚴重,所以她對婚姻的要求其實並不高。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幸福,但應該也不至于被虐待折磨吧?如果他們能做到尊重對方,不過度干涉彼此的自由,至少能相安無事過日子,她是這想的。
案親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好,已經能拄著拐杖下床走路,除了行動有些不便,精神及斗志各方面幾乎都已恢復了。當然,這一切進展除了歸功于醫學的發達,心理因素也是原因之一。
邵溪樵就像有魔法似的,不僅在短短幾天內解決了她父親公司眼前的資金危機,更透過媒體、利用輿論等等的力量讓大眾清楚地知道這公司已逐漸度過難關,恢復了正常營運。就這樣,公司的股票價位漸趨穩定,訂單也逐漸回籠,簡直令父親和秘書李序朗瞠目結舌。
然後,她和邵溪樵約定的日子接近了。他已經做到他所承諾的,現在輪到她了,她可不是那種食言而肥的女人。
所以她找了個機會對好不容易才能松口氣的家人宣布她的"喜訊"。那天天氣晴朗,地點在父親的病房,她站在病床前,說話時雖然聲音穩定,右手離牆上的緊急呼救鈴卻只有一公分。
丙然,她短短一句"我要結婚了"引起軒然大波。知道新郎是誰後,父親的咆哮聲更是響徹了整個病房。醫師和護士則在數秒後氣喘吁吁地跑進病房,指示他們有緊急事件應該以按鈴的方式通知醫護人員,等發現吼叫的原來正是病患,醫師的臉都綠了。
想起那一天真是累。她以冷靜態度及精選餅的修辭和父親一而再,再而三地溝通,澄清她絕沒有接受邵溪樵那"荒謬"的提議,只不過是她"湊巧"在他仗義相助後"喜歡"上他罷了。
然而不管她怎說明解釋,父親依舊是一臉憤怒和懷疑,她簡直是說到口干舌躁、聲嘶力竭才勉強獲得了某種程度的信任和諒解。
"那也不必急著結婚啊,你還年輕,何不多交往一陣子?至少也等你畢業了再說。"好不容易父親的臉色不那難看了,母親大人又在旁邊補上這幾句,整得她真想跪地求饒。
于是,為了信守承諾,她又開始另一波的說服行動。基本方向是讓父母"了解"邵溪樵乃人中之龍,各方面條件都好到極點,她根本就是大大高攀了人家,如果不好好把握,正所謂機會稍縱即逝,日後只怕她是打著燈籠也難再覓這般良緣。
"爸爸要我進'玫瑰'學些奇怪的'技能',為的不就是希望我能借此找到個好老公?"
漂亮的結尾總算成功地讓父母贊同了她的決定,母親大人甚至已開始叨念著時間緊迫,怕訂不到大飯店宴請賓客什的。
"這些邵——我是說溪樵他會安排,用不著咱們操心。"她微笑著安撫母親,慶幸著自己說的是事實。邵溪樵是這說的,說她不需要為婚禮的瑣事費神,只要在心理上做好準備。
接下來的日子古湘凝經常家里學校兩邊跑,因為父親已經出院回家休養,而三年級上學期的課程也接近尾聲,作業很多,各科考試也需要準備。
這期間邵溪樵曾到家中探望她父親,並在她父母的要求下答應將婚期延至年前學校放寒假期間。邵溪樵態度雖然難月兌不馴,但比起他向來的孤傲已經收斂許多,勉強還算可以接受就是了。
就這樣,日子在忙碌與恍惚中一天天過去,古湘凝感受到的疲倦可以說是這二十年來前所未有的。她經常在寢室里挑燈趕作業,回到家里的話,就是回房癱在床上昏睡,有幾次在家里踫上李序朗,總覺得他似乎有話對她說,她卻僅能匆匆打個招呼就借故回房。雖然心中覺得抱歉,但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連撐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哪來的精神閑聊?
很快地,天氣冷了,交了幾篇報告,經過兩天半昏天黑地的期末考試,寒假在學生的期盼和歡呼聲中開始了,古湘凝松了口氣,卻未感覺到絲毫興奮,畢竟一個考驗結束了,更難的試煉才要開始。
終于,年節將至,人人沉浸在汰舊換新的期盼和喜悅中,她卻忙于挑喜餅、試婚紗。然後,在一個奇冷,吹著寒風、飄著細雨的陰郁日子里,她披上白紗,在親友及媒體記者的注視下仰頭接受邵溪樵形式的一吻,誓言成為他的妻子。
*****************************************************************
邵溪樵在離辦公大樓不遠處有間公寓,不大,只有六十坪左右,兩房兩廳兩衛浴,裝潢簡單,沒有什多余的家具和裝飾,這里對他而言並不是"家",他很少回這里睡覺,也不確定自己什時候又回把它給賣了。
是的,他幾乎可以說是居無定所。雖然有錢,卻不喜歡購屋置產,即使買了再大再美的房子,卻買不到"家"的感覺,就算有最柔和的音樂,最溫暖的燈光,也無法令他產生歸屬感。
就因為他對任何住所都沒有感情,所以他先後購入的住所也都會相繼售出。當然,如果有需要,他會再買,這房子便是他初見古湘凝後買下的。
此刻,他洗過澡正以大毛巾擦拭潮濕的頭發,而他那穿著保守睡袍的新娘子卻蜷縮在客廳的皮沙發上睡著了,甚至還發出輕微而獨特的鼻聲,令他不自覺露出微笑。
她瘦了,而且很疲倦的樣子,原本就不豐腴的雙頰似乎更為凹陷,眼楮下方有隱約的青色痕跡,看來她真的是忙壞了。從父親住院後似乎就沒有休息過,忙完了考試,緊接著又是婚禮,之前听說還因為感冒發燒足足有兩天無法下床。
他對她是不該有任何情感的,但為什這看著她,他卻產生異樣的感覺,心跳呼吸都紊亂了?
不願去多想這個問題,邵溪樵將毛巾披在脖子上,彎下腰將她抱起,雙眉則因為感覺到她的輕盈而聳起,說不出是憂心還是生氣。
她發出模糊的咕噥聲後繼續倚著他的胸沉睡,直到他走進主臥室並將她放在床上,她才掀了掀眼簾,繼而睜開眼楮朦朧地看著他。
"你——"她眨眨眼,緩緩伸出手撫模他的臉頰,接著連鼻子都皺了起來,"你越界了,邵先生,這是我的夢,你要進來之前應該先敲門。"
邵溪樵扯扯嘴角,以手指輕敲她的額頭。
"這樣可以了嗎?"他問。
迸湘凝又眨眨眼,終于完全清醒過來。她應該像彈簧般跳開,但那不是她的風格,所以她只是躺在那兒,用盡全副精神試圖穩住心跳的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