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寨夫人 第5頁

這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你這是什麼話!馬二哥,難不成我們這冷鷹堡里還有好人?咱們是山賊啊!兄弟。」喬老三反擊了,屋里的笑聲更加響亮。

蘇蘇意識模糊,她好像听見很多人在說話,眼皮卻重得撐不開。為什麼那些聲音都這麼陌生?她模糊地想。那種奇怪的語調讓她在半昏迷中聳起了眉。

「好了,你們想把她吵醒是不是?這麼大嗓門說話。」開口的是冷劍英,他到今天才知道男人也是多嘴的。打從那個管理馬匹的家伙走出這個房間,就陸陸續續有弟兄擠進來觀看他撿回來的這個小東西,到現在甚至已經換過三批人了!

「吵醒了不更好?這樣咱們才能問出她打哪兒來的,干嘛打扮成這怪模樣。」有人笑著說。

「該問的當然要問,但總得等她恢復了體力再說。馬總管說過她需要靜靜休息,你們這麼一句接一句的,她能休息才怪了!」沒人知道那管理馬的姓什麼叫什麼,後為因為他懂馬,擔起了管馬醫馬的工作,大伙兒于是便喊他馬總管了。

「不過她的樣子實在奇怪,和我見的女人一點也不像。」又有人說話了,語調透著納悶。

「我呸!你這輩子除了仙兒還見過幾個女人啊?真是笑話了。」屋里又響起笑聲,冷劍英只能蹙眉又嘆氣。

「你們夠了沒有?」他說。「再這麼吵鬧,當心把寨主給吵來了。」

這句話頗為有效,大伙兒嘀咕著全走了出去;片刻,小房間里只剩下冷劍英、仙兒和躺在床上似醒的蘇蘇。仙兒低著頭倒了杯水,緩緩推到冷劍英面前。

「喝水,二寨主。」

冷劍英朝她笑了笑。

「我不是什麼二寨主,不是說過要你別這麼喊我的嗎?」

「可是——」仙兒頭垂得更低了。「我——我已經習慣這麼喊你,而大寨主他——他也說沒關系。」其實是她不曉得該如何稱呼他。她只是個孤兒,十歲的時候被他撿來這兒,就一直服侍他們兄弟。以前她稱他們大主人、二主人,如今他們一個是寨主,她對他的稱呼于是也改成了二寨主。

冷劍英揮揮手,笑著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隨你吧!大哥不在意就好。」他說。「不過在其他弟兄面前你可別這麼喊,畢竟這寨里只有一個主子,懂嗎?」

仙兒點頭。

「我知道了。」她順從地輕聲道。

冷劍英又朝她笑笑,接著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她怎麼樣了?有沒有醒來過?」他問。

「沒有。」仙兒搖頭。「不過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總是翻來覆去的。」

「你看她真能醒過來嗎?換做是其他人,穿這麼單薄在雪地里只怕早就凍死了,她——」

「我想她會醒的,她的氣挺足的,馬總管也是這麼說不是嗎?」仙兒抬起頭。「二寨主,你——很擔心她是不是?如果她真的醒不了,那麼——」

「說不上是擔心。」冷劍英笑著打斷她,他實在是個很愛笑的人。「不過她是我撿回來的,我當然對她感到好奇。告訴你,仙兒,大哥懷疑她大有來頭,否則怎麼能闖進冷鷹堡?這些疑惑只有等她醒了之後才能得到答案,我當然也急了。」

他話剛完,床那頭就有了動靜;冷劍英和仙兒不約而同地都往那兒靠了過去,緊盯著床上那張小臉,動都不敢動。

蘇蘇這回眨了眨眼,視線由模糊漸漸轉為清晰。等世界不再旋轉,她面前出現了兩張臉,兩張帶著興奮與好奇的臉,一男一女。

蘇蘇清了清喉嚨,發覺自己並未喪失發音功能,于是她把想說的話清楚地說了出來——」

「這里是中影文化城吧?你們在拍的是‘包青天’還是‘七俠五義’?」

「春假旅游成惡夢,車子全毀人傷亡。」

A大××系一年級學生隨車墜落山崖,造成司機等十人死亡及二十多人輕重傷,另有一女學生失蹤,警方目前正在山區極力搜尋她的蹤跡。以下是傷亡及失蹤名單……」

手撫著報上斗大的鉛字,魏鶯不由又流下兩行傷痛欲絕的淚,她多麼希望時間能倒轉!她多麼希望她沒有讓女兒參加這個活動!現在出了這種事,死的死,傷的傷,蘇蘇卻失蹤了!她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這叫她情何以堪?怎麼平靜得下來?

妻子的悲傷,蘇基遠都看在眼里,而除了好言安慰之外,他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他何嘗不傷心不難過?背著妻子他也不知道掉過多少眼淚了,但那又喚得回女兒嗎?

都怪他,要女兒學著獨立學著勇敢,硬逼著她做不愛做的事!一想起這點,蘇其遠真想一槍轟掉自己的腦袋。

幸而他已不再配槍,眼前的狀況也逼得他非得成為兩個人中較堅強的那個。他不能倒下,現在不能,魏鶯需要他,這個家也需要他。

蘇其遠強掩悲痛,嘆口氣朝妻子走去。

「別再哭了,傷身子啊!蘇蘇也不希望你這樣。」他的手攬上她的肩。

魏鶯哭倒在丈夫懷里。

「噢!其遠!其遠!我受不了!想到她一個人孤單地躺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她會怕的,她是這麼嬌弱的一個孩子。天啊!為什麼不讓我們找到她?如果她——如果她真的已經去了,也應該回到我們身邊,讓我們好好替她善後——」

她突然推開丈夫,抬起頭向他尋求保證——「不,她還活著,蘇蘇還活著的是不是?如果她真的走了,我會有感覺的,我一定會有感覺!她——她是我最寶貝的女兒啊!」淚水又滑下她的臉頰。「怎麼辦?其遠,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我們什麼也無法做,只能等待。」蘇其遠雖然不願意,卻也只能這麼說。「不要想這麼多,阿鶯,從昨天到現在你幾乎不曾闔過眼。你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沒等蘇蘇回來你已經累倒了。」

「她會回來嗎?會嗎?」魏鶯啜泣。「別騙我,告訴我實話。」

蘇其遠表情哀戚。

「我不知道,但我們必須要有信心,我們要想著她會回來。」

盡避如此安慰自己,他們夫妻倆心里其實都明白女兒回來的機率簡直微乎其微。車子從路上翻下山崖,車身幾乎解體了,死了那麼多人,幸存著又多半受了重傷,失蹤的蘇蘇又能有多幸運?

魏鶯抹抹眼淚,嘆氣道︰

「你也該好好睡一覺,昨天到現在你忙里忙外比我累多了。」

蘇其遠痛苦地閉上眼楮

「我怎麼睡得著?是我逼著蘇蘇去登山,是我害她——」

魏鶯捂住丈夫的嘴。

「不,別這麼說。會發生這種事也是命中注定的,全是命啊!」她埋首丈夫懷中,兩人全心祈求著女兒的平安。是的,縱使只有一絲希望也不該放棄,他們必須相信她會歸來,她會歸來!

蘇蘇臉色蒼白,她很駭怕,因為眼前的一男一女顯然對她的問題感到疑惑。那女的甚至還反問她什麼是「包青天」和「七俠五義」。

難道——難道這里不是中影文化城?他們不是在拍古裝片?就算這樣,他們也應該听說過包青天,這出連續劇的收視率那麼高,在台灣,還有人不知道懲奸除惡、大公無私的青天大老爺嗎?

「你——」蘇蘇鼓起勇氣指指那個男的。「你——」又指指那個女的。「如果不是拍戲,你們——你們兩個為什麼要穿成這樣?」

那一男一女對看了一眼,然後那個男的笑著對她說︰

「你說咱們穿得不對,我們還覺得你的衣裳奇怪呢!已經飄雪花兒了,你穿這麼點東西就在雪地里走,哪兒稱得上正常了?還有,漂亮的花鳥不繡,偏偏在衣服上繡著只怪獸,裙子就像給剪去了一大截似的什麼也遮不了。你倒說說看是你奇怪還是我們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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