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怎麼會這樣呢?她還這麼小——」戚冠毅著實嚇了一跳;縱使他以前再怎麼叛逆、再怎麼壞也不曾扒竊過別人的東西。
「她剛到這兒的時候很靜,對誰都不理睬;而一般的小孩子對新來的同伴難免會產生一些排斥感,她冷漠的態度似乎更加深了院童對她的不友善。」楊媽媽嘆口氣。「就這麼惡性循環,她和院里的小朋友始終不能好好相處。也許她是為了要表示對這種疏離感的抗議,所以,巧夢開始拿其它小孩的東西。起初只是明著拿,後來就不一樣了,不管東西是放在口袋、還是抽屜等一些上鎖的地方,她都照樣拿得到。」
「你是說——她的「技巧」越來越純熟了?」戚冠毅問。
「我真不知道核怎麼說才好,她是我收留過的小孩子當中最難纏的。每天都有小朋友來跟我抱怨丟了東西,而只要我向巧夢要,她又一語不說就把那些東西全拿出來放在我面前。我認為她根本不是真想要那些東西,只是——只是在報復,她要報復那些排擠地的孩子。」楊媽媽搖頭。「這幾天我一直在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巧夢到了我姊姊那里,不知會闖出什麼樣的麻煩來,尤其是她根本就沒有要去的意願。」
「我想,您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在糾正她的行為。」
「可惜那完全沒有用!她聰是不吭一聲任你說,然後繼續她不當的行為,甚至變本加厲。天!我越想就越覺得住到我姊姊那里去實在不是個好主意,她的心髒不像我這麼健康,一定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戚冠毅蹙眉沉思,接著問︰
「沒有別的人選可以在孤兒院擴建期間照顧她嗎?」
「這可不是三、五天就能完工的事啊!而且以她這種不討人喜歡的個性及扒竊的壞習慣,有誰會真心疼愛她呢?」楊媽媽苦笑道︰「雖然她讓我頭痛極了,但她終究還小,身世又這麼可憐,如果托給不能好好疼愛她、教育她的人去帶,她這種叛逆的舉止只會越來越嚴重,這叫我怎麼忍心?」
戚冠毅微笑了,他很清楚楊媽媽與生俱來的愛心有多豐富,他自己就曾經蒙受其利長達十多年之久。
「哎呀!別談這個了。」楊媽媽搖搖手。「你們難得來一趟,卻盡听我在這兒說些無聊的事。」
「這怎麼能算是無聊事?我來這里除了看看您,最主要就是與您商討擴建孤兒院的事情啊!」
「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還是等我安排好巧夢再說吧!對了,怎麼沒帶老婆一塊來?她叫愛娟是吧?我還沒有機會見見她呢!」
「媽媽搭車暈車,搭船暈船,搭飛機還會吐,所以哪里都去不了。」戚少軍替父親回答了這個問題。
「真是可惜,我非常想見見她呢!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媽媽,才能教出你這麼乖巧的小孩。」楊媽媽對戚少軍微笑說。
「愛娟是幼兒園老師,對教育小孩是很有一套。」說到這里,戚冠毅忽然有了個念頭,雖然是夸張了些,卻能夠解決眼前的問題。「楊媽媽,我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嗎?」
「當然,就在那里,你用吧!」
楊媽媽和戚少軍互看一眼,不了解戚冠毅那忽然而來的興致勃勃所為為何;而十分鐘之梭,他卻笑著對正納悶著的兩個人宣布,陳愛娟已經同意他把小女孩帶回家里作客一陣子了。
第一章
「老公,我到底是穿這件洋裝好,還是黑條紋的套裝好?你替我拿個主意嘛!」年過五十,豐姿猶存的愛娟,手提著兩套衣服沖進客廳里,皺眉問那與她共處了近三十年的丈夫。
戚冠毅放下手中的報紙,好笑地看著她。
「你是怎麼了?又不是有什麼重要的客人要來,打扮那麼正式做什麼?」
「你說這是什麼話?」愛娟兩道眉聳得更高。「兒子要回來了啊!這麼大的一件事情,瞧你漫不經心的,一點都不在乎。」
「這里是他的家,他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戚冠毅笑著又拿起報紙繼續看。
愛娟跺跺腳,走向前,一把扯下報紙。
「老頭子——」
「咦?說好你不叫我老頭子,我就不喊你老太婆的。」
「誰叫你不認真回答我的問題?」她瞪他。
「你問了什麼?」戚冠毅表情無辜。
「衣服啦!叫你替我挑一套好看的,你卻緊盯著報紙看,都不看我一下。」
戚冠毅笑了。
「何必看呢?反正你穿什麼都好看。」
「少灌迷湯了,我是認真的。」愛娟在他身旁坐下,表情頗為緊張地嘆了口氣。「他大學一畢業就出國,轉眼已經過了五年,而這些年來,我居然沒有去看過他一次——」
「你不敢搭飛機嘛!少軍能諒解的,他一有空就回來看我們不是嗎?」戚冠毅安慰她。「他已經拿到了博士學位,就要回來接管我的事業,不再回美國了;以後你們母子倆就能天天見面,你還想那些事做什麼?」
「我想我是太緊張了。」愛娟終于也笑了。「一想起他就要回來和我們一塊兒住,心底就有說不出的高興和安慰,有時候我真駭怕他會娶個美國老婆,決心定居國外不回來呢!」
「他是為了管理我的事業才出國進修的,怎麼可能不回來?」戚冠毅笑著說。
「現在年輕人是愛情至上,一旦愛上金發美女就難說了,也許會為了她不顧我們這對老父老母啊!」
「你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在感嘆?」戚冠毅帶著笑意看了她一眼。
愛娟瞪他,忍不住笑了開來。
「孩子是我生的,未出國前也跟我們住了二十多年,我怎麼會不了解他的個性呢?少軍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即使是有了女朋友也一樣。」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戚冠毅又拿起報紙來看。「我忘了告訴你,少軍那天在電話里說要帶個女孩子回來。」
「啊——」
「嘴別張那麼大,對方也是個台灣留學生,不是金發藍眼楮的,你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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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鐘,戚少軍偕同在美國認識的朋友胡鳳玲抵達家門。他出國前的高瘦體格,如今多了幾分強勁和堅毅,完全東方的臉孔帶有少許日本巨星吉田榮作的味道,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神韻風采更相像;只不過由于他個性的關系,很少有人或事能讓他真心一笑。
雖是如此,他在見到父母的那一刻,還是衷心地露出了笑容,並上前緊緊地擁抱著含淚帶笑的母親。
「我回來了﹗媽,您還好吧?」他微笑道。
「好,我怎麼會不好呢?倒是你,在美國待了四、五年,現在回到台灣來會不會不習慣啊?」戚母輕撫他的臉。「看起來美國很適合你。瞧瞧你,長得又高又壯的。」她欣慰地說著,眼淚又溢出了眼眶。
戚冠毅嘆口氣。
「好了,天天盼著兒子回來的是你,見他回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也是你,這是干什麼嘛?我們還有客人呢﹗你也不怕人家笑!」
戚母聞言,才抹去眼淚笑著說︰
「你沒听過喜極而泣嗎?我是太高興了;你光會說我,自己還不是眉開眼笑的。」
戚冠毅笑著搖搖頭,轉身對胡鳳玲說︰
「很抱歉,冷落了你,他們母子實在是太久沒有見面了。」
胡鳳玲生就一副大家閨秀的高雅模樣,長長的頭發、一只鳥溜溜的大眼楮,配上一張甜甜笑意的小嘴,輕易地便贏得了戚家夫婦的好感。
「爸,媽,她是胡鳳玲。」戚少軍對父母介紹她。「我們在同一所學校修課,這次一起搭飛機回來,我請她先到我們家來,稍後我再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