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來就該回電話給人家的,如果她是約你晚上一起吃飯的話,那你動作快點還來得及。」愛娟把話筒拿給他。
戚少軍將話筒放了回去。
「晚上我想在家里吃媽做的飯菜。」他說。
「往後的每一天,你都能吃到媽做的菜。」愛娟忽然想起更好的主意。「不如你的胡小姐過來一塊吃飯,我和你爸都想多了解她一些——」
「爸呢?」戚少軍打斷母親的話。「我打算明天就到公司去,有些事想先跟他討論一下。」
「他在洗澡。」愛娟蹙眉。「你才剛回來,何必急著到公司去?一接手了公司的事,你就要開始忙了,那萬一冷落了胡小姐,可怎麼好意思?」
「沒什麼冷落不冷落的,她應該知道我回台灣就是為了幫爸的忙。」
兒子臉上執意的表情和他父親幾乎一模一樣,愛娟明白自己是說不動他了。不過雖是如此,她依然不死心地問︰
「真不給人家回電話?」
「吃過飯以後再說吧!」他想,他會打的,昨晚他似乎曾答應過要與她聯絡。
愛娟略顯失望,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麼你去洗個臉,我去把湯熱一熱,等你爸從浴室出來就可以開飯了。」
戚少軍回到自己己的房間,遲疑了一會,還是拿起話筒撥了胡鳳玲家的電話號碼。他想,現在打跟待會兒打都一樣要打,反正現在有空,就現在打吧!
接電話的應該就是胡家千金,因為她一听見他的聲音就「喀嚓」一聲把電話掛了;明顯的,她正在生他的氣。
她的大小姐脾氣很令他疲倦,他一再忍耐並不表示他會永無止境地忍受下去。
也許她正等著他再接過去,但他何必?接通了只會再听見掛電話的聲音,就算她願意開口說話,情況也馬上就會進入一連串的質問和爭吵,所以何必自尋煩惱?
戚少軍將話筒放回去,換上輕便的衣服並且到浴室洗把臉,打算下樓和父母共享一頓溫馨的晚餐。
胡鳳玲耍小姐脾氣的事並未困擾他;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女人一向是可有可無,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這種感覺居然更加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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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冠毅帶戚少軍進公司的頭一天,在戚氏企業的辦公大樓引起了一場大騷動。戚氏上上下下的員工都只听說過總裁有個氣字不凡的獨子,但是一直到今天,大家才有機會一睹廬山真面目。
一些高級主管包圍著戚氏老少兩個老板,爭相逢迎、拍馬屁;女職員則以仰慕的眼神盯著高大俊挺的戚少軍,話都說不出一句,男職員則以酸葡萄心態,冷眼旁觀這一切。
這個人將成為戚氏未來的總裁,而他的年紀不過和他們相當,甚至還年輕些。他們在這里工作最少也有一年了,這個家伙雖然剛從美園拿個什麼博士學位回來,畢竟是紙上談兵,毫無實際經驗,要他們怎麼能心服口服听從他的指揮?
所以了,就算你如何打拼一輩子也拼不過出生在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或許,你努力了幾十年也能混個課長、主任的,不過,人家卻是輕輕松松就坐上了總裁的位置,這可是你再努力個一百年也做不到的啊!
最看不過的就是那些平日多嘴到了極點的三八,這會兒個個卻是目瞪口呆,口水流了一桌子都是;那副明明動了春心卻還強裝優雅、高貴的樣子真叫人倒足了胃口。以往想的她們吃飯、唱歌,還得看她們的臉色,現在可全不一樣了。
唉!這種酸言酸語只能往肚子里再,半點都不能表現出來,畢竟戚氏是待遇、福利都令人無話可說的大公司,就算真得听從一個空有文憑的故待子弟的命令又如何﹖他盡可以拿他家的錢去開玩笑,只要他們每個月照樣領得到薪水就成了。
這麼一想,心里應該是平衡多了,男職員們的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開始能微笑著面對老總裁介紹戚氏新的接班人。不過那些女三八的表情依然令他們鄙夷,待老少總裁移往他處繼續參觀梭,他們索性轉過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女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動物?為什麼總是只看得見俊男、聞得到銅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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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上下轉了一圈,有什麼感想沒有?」在回家的路上,戚冠毅微笑著問兒子。
開車的戚少軍微微轉頭回以一笑。「我唯一的感想就是爸爸太了不起了,可以將這麼大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年年賺錢。」
戚冠毅哈哈大笑。「怎麼?駭怕了?」
「駭怕還不至于,有點壓力就是了。」他回答,又將視線移回正前方。
「適當的壓力對你是必須的,但也不用太過要求自己。」戚冠毅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在美國非常認真,為了要多了解公司的營運方式,還不惜利用課余時間任職過幾家公司,所以,爸爸絕對相信你的能力,否則我也不會那麼放心把戚氏完全交給你了。」
「如果我想做一些改變呢?爸爸會不會反對?」
「既然交給你,我就不再管事了,想改什麼就去改,想變什麼就去變,只要你的計畫是經過審慎評估才決定的。」
案親的一番話給了戚少軍更大的壓力,卻也讓他打心底升起莫大的斗志。他知道自己比一般人幸運,能夠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而注定他不虞匱乏的命運——他要什麼有什麼,衣食無缺之外還有人人稱羨的奢侈品,金錢對他來說一向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就像陽光、空氣和水一樣自然。
然而生為富家子弟也讓他漸漸看出了人性的現實和貪婪;朋友為錢親近你,為得不到好處批評你,對你好、對你壞都和你本身沒有關系,一切只取決于「利」。
就因為如此,戚少軍慢慢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感覺,將喜怒哀樂都藏在心里,一切淡然視之;所以,隨著年齡增長,他所認識的人中,能探入他內心深處的是越來越少。
其實他對接管父親花費畢生心血建立的事業並不是非常熱中,可能的話,他更希望能闖出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但他是戚冠毅唯一的兒子,時機一到,他是應該扛起這個重擔,並盡全力使它更好。
現在,他即將踏入戚氏集團,將他這些年在美國所學的做最適當的運用。父親全然的信任讓他既感動又有些恐懼,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將戚氏經營得跟父親一樣好。其實一樣好還不夠,他知道自己必須做的是要更好,才能得到公司其它主管的認同,使他們願意心悅誠服在他手下工作。
真是一個不容易的開始,但也激起了他的斗志。他一定會做到的,至少他從小到大就有「發了誓就一定要完成它」的習慣,而且從未有過例外。
「先別煩惱公司的事了,剛開始,邊做邊學習嘛!」戚冠毅笑著對他說。「昨天晚上你媽跟我提起一件事,讓我一定要找機會跟你談談——咦﹖瞧你這副表情好象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麼了是不是?」
戚少軍苦笑。「也許吧!」
「那我還要不要提?」戚冠毅依然笑瞇瞇的。
「最好不要。」
「那麼你媽那邊我要怎麼交代?」
「就當你已經提過,不就好了?」
「你的回答呢?她一定會逼問我的。」
戚少軍嘆氣。「就說我發火了,沒有回答。」他說,感覺無可奈何。
戚冠毅欣賞地點點頭。
「不錯的答案喔!這樣你媽就會有好一陣子不敢再提胡小姐的事了。」
第四章
丙然,戚少軍耳根子是清淨了不少,但,母親戰戰兢兢深怕惹他不悅的態度卻令他感到慚愧。為人父母關心兒女的終身大事本來就天經地義,所以,對母親的過度熱誠,他應該拿出更大的耐性,而不是一味的擺臉色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