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獲綾兒 第24頁

「呃,大……大蟲我餓了。」她結巴的說。

叢杰也餓了,但是,他那餓的定義卻與溫喜綾的不同。

他坐起身,居然想不起來上回踫女人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有好些年了吧!他在心底苦笑。

察覺自己的正如火燎原,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叢杰只好對她橫眉豎眼。

「你發傻呀!餓了就起床吃東西,躺在這兒等人服侍你嗎?」

說罷,跳下床,走到盆架邊,掬起靜置一夜的清水,發狠的潑在臉上。

水好冰涼,可還是不夠,不夠讓他冷卻自己。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溫喜綾對他的反應困惑又不滿。

總說她脾氣壞,其實他的更壞,大清早一醒來她也沒招惹他,就被他這麼吆吆喝喝好的。

真是招誰惹誰了!溫喜綾忿忿地披好外衣要走,哪曉得肚子不爭氣,又鬧起疼來,疼得她彎下腰直喘氣。

叢杰待要上去扶她,她卻氣咻咻的甩開他,逞強站起來,乒乒乓乓地踹開門出去了。

那幾乎能凍傷人的水溫還殘留在臉上,叢杰瞪著銅鏡里的自己。

這會兒他想騙誰呢?其實他一直都明白。

至少在懵懂單純的溫喜綾面前,他比她更早警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變化;但是,這份警覺,還是無法壓抑他來得又急又快的渴望。

面前鋪著一條路,一直以來都是清清楚楚的單行道,但此時卻分岔了,往左往右的酒這麼絕對岔開來,要他做抉擇。

抬頭看著那沒合好的門板,仍在風里輕顫著,有那麼一刻,他沖動的想追出去拉住溫喜綾,但想歸想,他始終沒這麼做。

拉住她做什麼?她那麼天真坦率,不一定了解他在想什麼吧?

不能再靠近她了。他想著,也這麼決定著。

在旅店休息了兩天,他們找到最近的渡口,搭上了船。

一路上,兩人很少交談。每回溫喜綾想好好對叢杰說點什麼,他卻總是冷言冷語,這又激起溫喜綾性格里的蠻性與他吵起來。

未了,兩人干脆少交談。

其實兩人應該都已察覺到他們之間定是有什麼不一樣了。不說話的時候,總是拿眼角偷偷觀察著對方,也不免想起在卓家小山坡交心相處的那個下午,對照現在的冷淡氣氛,感覺那似乎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溫喜綾裹著外衣坐在船頭,河上的風,河上的景致,一如出發的那天。

那天的她,懷里揣著塞滿食物的小箱子,一臉喜孜孜,怎麼現在她卻想也想不起來,那時簡單快活的心境去哪兒了?

「順風的話,再半天就到了。」叢杰突然開口。

「嗯。」她無精打采的回應。

是啊,順著河水而下,很快就能回到翠湖了。在卓家干活時,只要一入夜,她便想家想得要發瘋,可眼前卻不是了,她的心頭壓著事,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大蟲。」

「嗯。」

「你不是把旅費都丟了?」她仰頭問道。

「是啊。」

「那你哪來的銀子住房坐船?」

「你用卓家送的珍珠丟我啊,那顆珠子很值錢的。」一反過去的嘲弄,他語氣平平,完全沒逗弄她的意思。

「喔。」她垂首,悒悒的往瞧不到盡頭的河面望去。

「你不舒服?」他忍不住問。

「一肚子不舒服哩。」悶悶的說。

不是才剛結束嗎?他關心,卻又難掩困惑;但這種問題……要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可就真的太超過了。

「吃壞肚子?」他再次替她編了理由。

「我沒吃啥東西,而且跟那個沒關系。」她拖著臉,心煩的嘆氣。

「隨便,只要跟我沒關系就行了。」他咕噥一聲。

怎麼跟你沒關系?就是看到你才煩呀!溫喜綾沉下臉,轉頭盯著他看。幾天以來,她腦海里充滿了莫名其妙的焦慮,偏偏這些焦慮跟春天的柳絮一般,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讓她完全說不出個道理來。

「這樣看我干嘛!」被她這樣看著也不是一兩次,早該習慣了,可是他才下了決心別再去招惹她呀!

「你又沒缺胳膊斷腿的,看看會傷到你嗎!」

「隨便。」他挲挲兩日未刮的胡渣,嘀咕道。

溫喜綾忿忿的拍打船舷,依她往日的脾氣,想趕走這種壞情緒,便是跳下水游個痛快,再游上岸大吃一頓,接著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睡一場。

但這兒可不是翠湖,河面看似平靜無波,說不定底下暗流叢生,跳下去反而自找麻煩。

而且,她並不想讓大蟲再有對她嗦的借口。

「我想家,我真想家。」她又拍了一下船舷,氣呼呼的說。

「如果不是你任性去管別人的閑事,這會兒早到家了。」

「是你受不得人情先開口問的,又怪我!」她咬牙切齒的回。「動不動就訓人,你真是討厭鬼!」

他背過身身。哼!再理她,他叢杰就改名叫豬杰!

冷戰間,船靠上岸,趁叢杰付船資時,她不等他,逕自跳下船走了。

像是在與他斗氣似的,他一追上來,她便走得更快;他停下腳步,她像是背後生了眼似的也緩下來,擺明就是要隔著這段距離,不肯與他齊步同行。

也不是第一次跟她拌嘴吵架了,但從沒像這一回,鬧了一整個下午還不說半句話。

大片夕陽余暉罩在城樓上,拖曳著兩人的身影,雖然兩人分開走,但她被拉成的影子總會黏牢他的。

叢杰心一動,不知怎地竟想起她扮新娘子時的模樣;方才她瞪著他罵討厭鬼的表情,感覺似乎已有了女兒家的嬌。

他……如此抗拒感情,是要這樣折騰自己多久?

不遠處,一頂華麗的轎子朝兩人緩緩而來。

擦身而過,落在叢杰身後的轎子突然打住,隨侍在轎邊的丫頭匆匆追上,喊住叢杰。

走在前面的溫喜綾停了下來,好奇心讓她轉頭只見那侍女與叢杰低語了什麼,便回頭掀開轎簾,扶著一名戴著面紗的少婦出轎。

溫喜綾臭著臉,不明所以。

那少婦垂首,滾著團團繡花的長袖底伸出雪白柔荑,摘下帽紗。

一舉手一投足,淨是優雅。她走向叢杰,輕啟朱唇,露出一抹極嫵媚的笑。

「還以為認錯人,沒想到真的是你。」

「好久不見了……梁夫人。」叢杰愣了一晌,勉強牽動嘴角,那笑里卻充滿時不我于的苦澀。

一旁隨侍的丫頭將帽紗接了,安分的回到轎邊等待。

「算算也有十年沒見了,好長的一段日子啊。」那女人笑得坦然,完全不同于叢杰的。「早听說你的心願已達成。」

「嗯。」

「能在異地重逢也是緣分,不介意的話,我想與你敘敘舊?」她仍沒要離開的意思。

「不方便吧。」

「我出門遠行,專程到這兒探個姐妹的。再者,都這麼多年了,青梅竹馬敘個舊,無妨的。」

十年了,記憶力這個女子仍是那麼自信從容,想要的、想做的從不輕言放棄。當年退婚,也未見過她為此落下一滴淚。

「只要不造成梁夫人的麻煩,就依您安排吧。」

她點點頭,上轎前,突然朝溫喜綾投來一眼。

「你的朋友……一起來嗎?」

仍是那溫婉的微笑,卻正對向溫喜綾,讓她突然好生難受。

好美好美的女人!她從沒見過女人生得如此標致迷人,一股氣往溫喜綾腦門上沖!這條死大蟲,哪認識這麼天仙般的人物?

「喜綾兒!」叢杰喚了一聲。

「不打擾你。」溫喜綾嘴角似笑非笑的橫他。「肚子空了半天,我填飽肚子去。」說完,走得急,像逃離什麼似的。

「喜綾兒!」叢杰追上來喊她。

听見呼喚,溫喜綾迅速轉身,隨即又嘔起嘴角的孬,干嘛轉得這麼快!好像她隨時都在準備著等他這麼一聲叫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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