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朕要降罪她?」他怒瞪梅公公,咬牙切齒道︰「誰敢動她?」
梅公公連忙噤聲。
「朕是要擬旨,要她每餐至少吃兩大碗飯,每天至少要大笑三回,每晚不可以哭著睡著……」他霸道地宣布,橫眉豎目卻怎麼也掩不住絲絲心痛。「朕是天子,朕說了算,朕不準就是不準!」
梅公公眨了眨眼楮,有這樣的聖旨嗎?
「皇上,不是老奴想潑您的冷水,可您不是不讓小藍姑娘知道您的身分嗎?」他冒死大著膽子提問。
李靈豐提起朱筆的動作驀然一僵。
真可憐,若不是皇上這些日子以來已經過得很淒慘了,梅公公差點被他悲慘的表情給逗得哈哈大笑。
但說是這樣說,就算真給他梅大喜十萬八千顆膽子,他也不敢真笑出來。
「煩死了!」李靈豐一擲朱筆,滿臉苦惱地繼續來回踱步。「簡直是氣死朕了!」
御書房里服侍的眾人不敢笑,不敢吭聲,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因為要是太白目,在這個節骨眼上冒犯了天威,到時候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偏偏在這時,大內總管又急急來報。
「啟稟皇上,西域第一美人琵葛‧巴嬌莉絲領命進宮了!」
梅公公還來不及對大內總管使眼色,李靈豐已經轉過頭,惡狠狠地瞪向他。
「管它什麼隻果芭蕉荔枝,統統給朕攆回去!」他火冒三丈,怒吼道︰「朕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哪還有閑情逸致納什麼美人?立什麼妃?」
「呃……」大內總管被罵得噤若寒蟬。
「小藍在生氣,小藍不吃飯,小藍不睡覺……」他頭痛欲裂,心疼如絞。「小藍的事比那些天殺的水果荔枝美人重要一千倍!一萬倍!你們要是太閑就幫朕想想法子,要怎麼讓她吃飯、睡覺,讓她別再跟朕賭氣了。」
一片沉默。
「你們那是什麼反應?」李靈豐環顧眾人古怪臉色,不禁更加惱火。「平常你們不是意見多多嗎?現在怎麼沒人吭聲了?嗯?」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好不委屈。這小倆口感情的事,萬一弄個不好,插錯了嘴是會死人的呀!
「那個……不如皇上您親自去瞧瞧小藍姑娘吧,女孩兒家心腸最軟了,說不定您一去,她就什麼都依您了。」梅公公抹著冷汗,小心翼翼的提議。
李靈豐眼角微微抽搐。
要是他能現在就低頭認輸,還用得著在這兒跳腳嗎?
「不如這樣吧。」大內總管陪笑,提議道︰「皇上,您帶小藍姑娘到御花園四處逛逛,到暢音玲瓏閣听听皇家絲竹隊演奏幾首曲子,再摘一朵國色天香絳牡丹為她簪在鬢邊,多麼地詩情畫意呀!而且姑娘家都愛體貼入微的情郎,只要皇上您再低聲下氣一些……」
都是一堆廢柴!
要是能動用皇帝廣大的福利和特權哄她開心的話,他遺用得著站在這邊听他們說這堆听起來很具體,實際上卻很空洞的廢話連篇嗎?
「算了,朕自己想辦法!」李靈豐怒氣沖沖地走了。
「皇上,那西域美人……」大內總管絕望地喊著。
「送你!」
大內總管登時倒抽了口氣,不知該受寵若驚還是去檢查自己的耳朵。
梅公公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還在那兒發什麼呆?再不快把人帶回去,要是放在宮里又生出了其他事來,到時候別怪我老人家沒有提醒你喔。」
「皇上……是說真的嗎?」大內總管今年四十有六,做這大內的管家公盡心盡力數十載,任勞任怨到連房老婆都沒空娶,沒料想到今日竟然天降甘霖……呃,是喜事臨門而來,教他怎能不樂得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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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小藍關在園子里足足七天。
七天後,她終于想通了。
皇宮的生活不適合她,這兒處處都是心機,事事都得爾虞我詐,再不然就是像那些後宮里的嬪妃一樣,永遠守在一個看似金碧輝煌,實則空洞寂寥的地方等待著,盼望著同一個男人能夠記起她們,再回頭看看她們。
她只等了七天,就已經生不如死。
是,就算她現在受寵,可是將來呢?總有一天他會忘了她,他對她的喜歡會漸漸被習慣取代,然後會心安理得地忘了她。
因為他是男人,是皇帝,還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諸小藍收拾著包袱,將他偷偷放在她包袱里的珠寶首飾全都取了出來,珍而重之地放在妝台上。
最後,她環顧了四周一眼,強忍著滿心不舍,把包袱背在背上。
她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這次,她要去尋那真正的龍虎山,她要出家當道姑,拋棄兒女私情,習得滿身降妖伏魔的好法術,將來雲游四海拯救無數和她一樣為暗夜祟物所苦的人們。
她要忘卻所有的快樂與悲傷……她要重新做人。
忘掉他……也忘掉皇宮里所有的一切……諸小藍努力不去理會胸口陣陣的痛楚,低頭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佇立在窗外凝視著她良久的李靈豐,再也抑不住內心的驚恐,砰地一聲撞開了門。
諸小藍腳步一僵,抬起頭,小臉變得蒼白了。「你在這里做什麼?」
李靈豐一個箭步向前,俊臉怒氣騰騰,再也看不到一絲輕松優雅——見鬼的輕松優雅!
「你、要,去、哪、里?」他暴怒如羅剎再現。
「離開這里。」
諸小藍以為自己會嚇得說不出話,或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支離破碎,可是她沒有;她的聲音平淡蒼涼得仿佛要離開他,是一件再天經地義不過的尋常事。
「朕不準!」李靈豐胸口一陣劇痛,陡升起的恐懼令他失去冷靜,忘形地大吼出來。
當他意識到自己月兌口而出那個「朕」字,驚怒的俊臉瞬間一僵。
她眼神淒涼地望著他,一絲大感意外也沒有。「你是皇上,我已經猜到了。」
李靈豐如遭電殛,震驚得張大了嘴。「你……你……怎麼會?」
「我見過你的後宮佳麗了。」她輕聲道,聲音細若蚊蚋。「她們都好美、好美啊。」
「是她們找你麻煩,故意在你面前胡亂嚼舌嗎?」他勃然變色,氣憤未平,可是怒顏在瞥見她愁容的一剎那,登時軟化成柔情萬千。「小藍,你千萬別听她們瞎說,朕和她們一點曖昧關系也無,真的……對不起,朕是瞞了你,可是……可是朕一開始也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覺得我特別好玩,特別好欺負?」她望著他,已經是心知肚明,心灰意冷。「是不是?」
因為只有這個原因,他才會把那些美如天仙的後宮嬪妃晾在一旁,成天跑來逗弄著她玩。
說穿了,她跟皇宮里養的一只猴子有什麼兩樣?
「不是特別好欺負,」他吞吞吐吐,「特別好玩……倒是真的。」
丙然,他只當她是個小玩意兒!
她雙頰熱辣辣的,鼻頭發酸,哽咽地想推開擋在面前的他。「走開啦!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是壞人,你成心欺負人!」
七天來,她不知流過多少眼淚,不知嘆了幾千幾百次氣,望穿秋水,就是希望他能夠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坦率真誠地表明他真實的身分。
一個女人愛著一個連真實姓名都不肯告訴她的男人,已經不能用「悲哀」兩個字形容。
事到如今,她已經死心了,她要出家,她要去做道姑!
「小藍,你听朕……」他改了口,心疼而熱切地緊緊凝視著她。「你听我說,我沒有欺負你的意思,天地良心啊,我可以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