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江山愛嬌顏 第19頁

「爹爹說,我應該像你一樣。珞江,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要像我,小姐這樣就很好啊,不用去學誰。」

「真的嗎?你覺得我這樣子很好?」狄雪陽眼楮一亮,抓著她期待地問。

「當然!」她說著,對狄無謙的怒氣慢慢翻騰而上。像她這樣有什麼好?連哭都不知道該找什麼理由,怎麼哭也忘記了,有什麼好?

「唱首曲兒給人家听。」躲在她懷里,狄雪陽仰起頭,小小聲地要求。

她一怔,隨即搖頭道︰「我不會。」

「你不會呀——」尾音拖得很長,狄雪陽很是失望。

看著狄雪陽那沮喪的臉龐,她揉揉小女孩的頭發,輕輕嘆息一聲。

「念首詩給你听,好不好?」

「好。」狄雪陽睜著盈亮的星眸,朝她眨也不眨地看來。

她想了一下,才緩緩念出來︰

「中庭雜樹多,偏為梅咨嗟。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搖蕩春風媚春日。念爾零落逐寒風,徒有霜華無霜質。」

「那是什麼意思?」

她像說故事般的解釋了一會兒,原以為會很無聊,結果狄雪陽听得很起勁。她有些尷尬,差點說不完全。

「我也知道關于梅的詞兒哦!」

「真的?」

「嗯!有一回听見如霞姑姑在寫一闕詞兒,我也會寫哦!喏!寫給你瞧瞧!」

沒等她說什麼,小女孩早興致勃勃跳下床,在桌上攤開紙來,醮了墨提筆便寫︰

玉樓深鎖多情種,清夜幽幽誰共?

羞見枕衾鴛鳳,悶則和衣擁。

無端畫角岩城動,驚破一番醒夢。

窗外,月華霜重,听徹梅花弄。

這種閨怨詩……曲珞江好氣又好笑,無可奈何地望著她。唉!這小女孩還真是人小表大!

「好了!小小姐該睡了,珞江在這兒陪著,什麼事都不怕。」

「我知道,珞江會保護過我。」

她抿嘴一笑。「睡吧!」

狄雪陽捉著她的衣擺,滿足地點點頭。

「那首詩……很好。」

她渾身一僵,快步移至中庭。

「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奴婢習慣了。」她有些難堪地轉過身。隔著兩步距離,狄無謙靠在牆邊,黑黝黝的眼眸在燈光下瞅著她。

他的眼眸帶著血絲,空氣散著淡淡酒香。他還能站得直直的,說話沒有語無倫次,這是否表示……他還沒有醉?

「像我們這樣習慣孤獨的人,在別人眼里,無論踫上什麼了不得的傷心快樂,好像都扯不上邊,是不是?」他幽幽地說。

像我們這種……曲珞江錯愕地看著他。她想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偏偏在心里喃喃重復再重復的就只有那句話——

像我們這樣……

她竟然被他歸成同一類的人!曲珞江被當頭打得狼狽不已,隨即她咬著牙,忿怒令她繃緊了身上的每塊肌肉。

不!他說錯了!也許她寂寞、她孤獨,但她絕不可悲。她有追求的目標、有人生的信念,值該死的他,為什麼要在她面前坦承自己孤寂?那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為何她會受不了?可惡!他真的很可惡!

狄無謙把她瞬間的忿怒無依居高臨下地看得清清楚楚。那長久以來的荒涼和日積月累的情愫,突然沒命地在他的心里奮力沖刷著,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巨流,饑渴、迫切地想吞蝕掉一些東西。

那不再是朱清黎能給予的陽光,曾經他以為是那樣的。可是,站在珞江面前,他什麼都不確定,唯一驅策著他的意志,是他不能放走她!

難堪的情緒包圍住曲珞江整個人。她對狄無謙冷淡地抿抿嘴,轉身快步離開。

她是來拿七采石的,不是來當這個男人的笑柄的,曲珞江惱怒地想著。但事實偏偏不是這樣,自她受傷那日起,就沒停過一次在他面前丟失尊嚴。

沒等她移開第二步,狄無謙環住她的腰,然後慢慢收緊。

沒有什麼該不該,亦不怕她可能會怨他輕浮,狄無謙心里明白,這種僵局橫在彼此之間太久了。

「堡主請自重。」她開口,聲音卻在慣性的漠然里帶著一絲輕顫。

「你的確像梅花。」

「堡主究竟想做什麼?」感覺那霸道、強悍的男人體香,正以一種蠻橫的姿態擠進她身所處的空氣里。曲珞江的氣息失去了慣有的沉穩,她開始惶恐、不安,平日冷靜思考的能力,似乎也隨著急促擴張的心跳而愈來愈紊亂。

「梅花……珞江,你就像一株不會向任何風雪低頭的梅花。」沒忽略她聲音里的慍怒,狄無謙摻著酒香的氣息拂過她的臉,仿若焚風,她頰上滾燙了一層嫣紅。

「這是堡主勾引丫頭的一貫用語?」曲珞江的聲音尖銳無比。

從來沒有女人敢這麼頂撞他;狄無謙霍然扳轉過她的身子,卻迎上一雙夢里最教他忘懷不了的眼楮。

沒有妥協,更遑論屈服。

這樣無情的眼楮偏又如此干淨清澈,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她懷疑。

那麼,對他呢?她是否認?還是肯定?

這段時間,朱清黎在他心里的影子愈來愈淡泊,所有的明媚笑顏,皆抵不過他對珞江漸漸而起的思念。

這交替太過驚人,是否只因她曾舍身救過雪陽?還是她那異于其他女子的霜雪氣質?

疑問放在心里太久,而今晚,他決定理清,甚至,他想明白確定這種心情。

「我從不勾引女人。」特意要和她神色相映似的,狄無謙亦是漠然地唇角一揚,那如獵豹的銳利光芒四射。

「那麼,珞江原諒堡主不小心把手放錯了地方。」她禮貌地一福,想藉著移開身體,好擺月兌這令人窒息的擁抱。

但是下一秒,曲珞江的肩上依舊擱著狄無謙的雙手。

「除了你……如果,你一定得用這麼難听的字眼指責我的行為,那麼我承認,我的確是想……勾引你。」他緩緩接下方才被她插入的話。曲珞江怔住了!那惶恐及不安更形強烈。

曲珞江,記住你的任務!

「我從來不會要求別人原諒,除了……你希望我這麼做。」他定定地看著她。

「奴婢應該慶幸自己的好運,還是讓自己為堡主的權勢所屈服?」她無所懼地回瞪他。

「要不是我一直留在這里沒走,我幾乎會以為自己看錯了。方才在雪陽床邊唱歌的女人,真的是眼前無心無情的你。」

「哄小小姐入睡,是奴婢的職責。」

「如果我以堡主的身分要求你放下這個責任呢?」

她震驚得無以復加。方才的話只是氣話,而今他居然這麼說,要她如何回答?

那艷潤欲滴的櫻唇微張,眼底亦是錯愕勝過了冷漠。狄無謙的眼眸忽然也失去了平日的霸氣,他溫柔地用手指沿著她美好的五官輕輕勾勒著。

「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漂亮多了。不過,就是太瘦。」

仿佛遭雷擊中,曲珞江一臉呆愕地望著狄無謙。是感情作祟嗎?不曾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只有一年前被曲家囚禁的一位老人,但那位陳阿文一死,屬于她生命短暫理不清的感覺也同時斷了線;此後又回復了她在棲楓山里所保持的絕對干淨。是與非、黑與白,沒有其它矛盾情結,但這個狄無謙,他的話卻有如一張織了淡淡彩顏的薄紗,柔柔地罩住了她。

「奴婢真的要走了。」她驚喘,卻退不出他環繞的手臂。

「我不想你走。」他靜靜地開口,靜靜地把雙手順勢置于她腰下。當她柔軟的身軀整個接觸到他的人,狄無謙將下顎微靠著她頭頂,那種心靈上純然的滿足感取悅了他。

曲珞江顯然心有同感,她忽然不再劍拔弩張想要壓制他,反而意外的是——她人竟在這種純潔的擁抱里得到了解月兌,解月兌過去在師父無情教條下封住所有感情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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