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問檀郎 第14頁

「娘,不要丟下隻兒……隻兒會很乖……娘……」

「師妹,醒醒!」

但是娘卻背轉身去,踏前一步,就此消失在崖上。

「娘……不要丟下隻兒……不要……娘……」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無一處不扭曲,陽光亮得眼楮睜不開,突然,眼前又漆黑一片……但她也感覺到有人緊抱著她……

「師妹,醒醒!」

鐘采隻原是哭得累極而睡著了,殷振陽本想讓她休息,沒料到她卻作了惡夢。

從她片斷的囈語中,他不難猜到她的夢境,她夢到師父師娘過世的情景了吧!她的聲音慌亂而無助,像溺水的人找不到半根可供攀援的浮木……

她的眉頭緊緊鎖著,身子更顫抖得像秋風中的黃葉。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啊?她最親近的人就是師父、師娘和他,師父猝逝,師娘殉情,而他也背棄了他們的婚約……

她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呵疼的珍寶,卻一次又一次被最親近的人遺棄,他要怎麼縫補她千瘡百孔的心哪!

他真恨現在右臂不能使力,不能密密實實地把她擁在懷中,只有讓她感覺到被保護、被珍惜,才能稍稍安撫她驚懼的心靈。

原來十年前那個驚駭無助的小女孩從不曾消失,只是被掩蓋在優雅的儀態、嚴謹的教養之下,卻在每一個破碎的夢里獨自哀哭。

「我不會拋下你……今生今世,我絕不會再拋下你!」

似是听懂了殷振陽的保證,鐘采隻睜開眼楮,但美目淒迷,尚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反身伏在他懷里,一雙藕臂纏繞著他的頸項,然後……

她吻了他。

她的吻生女敕而青澀,殷振陽知道,是她太脆弱、太渴愛,才會主動親吻他,他不應該趁人之危。

只是他的理智維持不了太久,她顫抖的嚶嚀是最具威力的誘惑,撩撥著他心中幾欲繃斷的情弦,以一個輕細的顫響,繚繞成無盡的纏綿。

他輕柔地回吻她,溫存憐惜多于,仿佛她是最易碎的琉璃,但他們都無法滿足于這樣蜻蜓點水的接觸,隨著漸吻漸深,他放肆地掠奪她口中的馨香和甜蜜,直到彼此間再無距離。

殷振陽驀然停止了這個吻,粗魯地將她的小腦袋按在胸前。如果再不停止,他會幕天席地地要了她,就在此時此地。

許久之後,鐘采隻的神智才逐漸恢復清明。埋首在他胸前,除了酡顏如霞,全身顯露在外的肌膚也泛染出淡淡嫣紅。

她做了什麼啊?她居然主動親吻男人!

但熱吻後的醺醉未褪,她仍感受得到他的珍愛和保護,讓她只想一動也不動地棲息在他懷里。

殷振陽只是默默地抱著她,手指耙梳著她的長發,他們都需要時間整理思緒,也需要勇氣來面對兩人間強大的火花。

殷振陽終于打破岑寂︰「師妹,我們回去吧!小比里的一切,都是師父師娘從無到有慢慢經營出來的。他們一定希望自己最終的埋骨之地,就是他們一手打造的家園。」

往事如河水汩汩在鐘采隻心底流過。她想起爹、想起娘、想起小比中的生活點滴,迷茫的視線終于聚集在他臉上。

「好,我們回家。」

「他沒死?」

藍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書,饒富興味地站起身來。真是不可思議,殷振陽還真耐命,都被打下絕情崖了,居然還能不死!

「大師姐,你這口氣也太輕松了吧?我們被砸招牌了耶!」

不過綠衣少女抗議似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她臉上笑嘻嘻的,頗有看戲的意味,只差沒命人準備瓜果茶水。

藍衣少女在她臉頰上輕擰了一把,道︰「鬼丫頭,你更輕松呢!石姑娘要我們把他‘活活的’打下崖去,我們全照辦了,哪有砸招牌?他沒死是天意,任誰也沒辦法!」

「說的也是,做媒人也沒有包生兒子的!」

「既然他沒死,現在到了何處?」

難道大師姐要再殺他一次不成?綠衣少女沒答她,只是大嘆了口氣。

「又怎麼了,小師妹?」

「大師姐,他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誰在一起。」

藍衣少女從善如流︰「那他跟誰在一起?」

綠衣少女興致勃勃地道︰「一個女人,很漂亮的年輕女人,兩個人雖然別別扭扭,倒還挺親熱的……」

若換了是和別人說話,她一定可以大吊胃口,可惜這招對大師姐行不通,她簡直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而且他叫她師妹。」

殷振陽只拜過一個師父,也只有一個同門,這個女子竟會是……

「鐘采隻?」

想來也毋須太驚訝,殷振陽身負重傷墜崖都能不死,鐘采隻是好端端自己跳下去的,留得性命也不奇怪。

只是,鐘采隻可說是被殷振陽逼上絕路的,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在一起?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藍衣少女笑了起來,道︰「有趣!這事真有趣!」

綠衣少女眼里藏著一抹詭異的笑意︰「有趣也是要處理……」

她幾乎可以預見即將有一場好戲可看。殷振陽居然對鐘采隻十分殷勤體貼,可鐘采隻有個極難擺平的表姊,殷家大宅里也還有個谷冰盈呢!

「派人告訴石姑娘,她表妹回來了!」

「她沒死?」

比冰盈神色沉凝,不安地在房里踱來踱去,左拳右掌不住交擊,顯然這個消息令她感到困擾。

「婉兒,消息確定嗎?」

雖然帶著丫頭來作客多少有點不太禮貌,但是谷冰盈身分特殊,主僕倆待人接物也客氣有禮,婉兒的存在,在殷家並未引起太大的反應。

但對谷冰盈而言,婉兒是丫鬟,也是朋友,更是眼線、作手,她是她在殷家唯一可以商量的人。

婉兒體貼地沏上一盞茶,將谷冰盈按坐在椅上。「小姐,這消息錯不了,殷雪苓的消息如此,我們自己的消息也是如此。」

「這可就令人頭疼了!」

一個死的鐘采隻,就讓振陽對她冷冷相待,這會兒活轉來,還不教他掏心掏肺嗎?她谷冰盈此後怕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比冰盈沉吟道︰「唯今之計,可得想個什麼方法把他們分開,再設法對付那丫頭。振陽說她不會武功,想來不難解決,不過……」

「小姐何不從老夫人身上下手?」

「老夫人?」

「是呀!母親的話,殷少爺不能不听。若是老夫人召他回家,他總不能把鐘家丫頭帶上,畢竟她手上還捧著骨灰壇!」

比冰盈听著有理,頷首道︰「這話是不錯。婉兒,我是有個想法,不過可得委屈你了!」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婉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知道你忠心。」谷冰盈滿意地點點頭。「伯母一定想兒子娶兩房媳婦,早晚要和我提這事,你就找機會把長沙那些話抖出來。」

當初派人去長沙散布流言還真是做對了!哪個母親願意接納聲名浪蕩的女子做媳婦?不用她多口,殷夫人就會忙著拆散他們了!

比冰盈端起茶盞,終于安心地笑了。

「晚上涼,怎麼不回房歇著?」

殷振陽嘆了口氣,遞上一件斗篷。若非顧忌他的肩傷,他的手不敢隨便使力移動,他應該溫存地替鐘采隻披上才是。

直到走入城鎮,他才知道他們墜崖後竟隨河水飄流到株州附近。幸好,殷雪苓搜索的範圍夠廣,讓他很快便與家人取得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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